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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換上一件薄綢春衫,隨手扯了一條緞帶繫住長發,亦步亦趨地出了藕花小苑。
他走得緩慢,沿著長廊約莫行去幾十步,拐過一處彎角,忽然眉頭微皺,扶著廊柱停下腳步,心裡起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昨日筍兒沒入盆,行走尚且不易,今天下腹沉沉垂墜,腰胯被撐得又酸又漲,幾乎不聽使喚。冷不丁竄起幾絲尖銳的疼痛,像磨骨,也像挑筋,突然來那麼一下,刺激得尾椎發麻,害他步子都不敢邁大。
晏琛歪斜著靠在廊柱上,不知該前行還是折返,正當猶豫不決時,耳邊響起了一陣細碎的低語。
他抬頭看去,對面長廊上站著兩個侍女,扯袖子,拉衣擺,塗了膠水似地粘在一塊兒交頭接耳,對他的肚子指指點點,眼角嫌棄地朝下瞥。綠衣丫頭先注意到了晏琛的目光,當即一聲驚叫,面色刷白,急著往後退去兩步,拽住另一個黃衣丫頭的手,逃命似地跑了。
晏琛怔怔立在那兒,捂著肚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兩個丫頭眼裡流露出的不是驚詫,分明是強烈的恐懼‐‐她們在害怕。
可是他……有哪一點兒像豺狼虎豹嗎?
第十五章 惡意
晏琛愁悶難消,坐在欄杆上冥思苦想了許久,最後把罪責歸咎於自己畸形而醜陋的腹部。
這副模樣……是不該讓未嫁的姑娘瞧見的。
她們還是早春纖細的一根柳枝,絲絛系起了小蠻腰,比的是誰不盈一握,誰能折作一道拱橋。可再嬌柔的身段,今後嫁做人婦,懷了孩子,也會鼓成一隻圓肚的小酒罈。曼妙的身姿不見了,反而學一隻大鵝,腆著肚子搖擺走路。
小孩子虎頭虎腦,誰都喜歡,可那大腹便便的愚笨模樣,誰會喜歡呢?
就連晏琛也不喜歡。
他是一根頂漂亮的竹子,化出肉身來,照樣一副羨煞旁人的好身段。放在塵世間,那是名門貴胄才能養出來的清俊豐頎。眼下他還是少年樣貌,略顯瘦弱,今後長開了,任誰見到都免不了要誇一句俊朗。
臨水照影時,修長而筆直的一雙腿伸出來,他自己都喜歡得緊。
可是才好看了幾個月,還沒欣賞夠呢,他就被陸桓城弄大了肚子,腿也浮腫,腳也浮腫,變作一隻滑稽的葫蘆。路過銅鏡都要避開視線,生怕不當心瞥見了,自己都嫌自己丑。
晏琛惆悵地抱著肚子,想起那兩個被他嚇懵的無辜姑娘,滿心歉疚。
天氣轉了暖,薄披也會罩出一層細汗,他覺得不舒服,今天出門時就沒拿,隨手擱在了椅子上,這才讓臃腫的腰腹突兀地現了形。
晏琛想回小苑去取披風,剛站起身,筍兒的腦袋不偏不倚往下一沉,骨縫泛起一陣強烈的痠痛。
……還是算了吧。
一折一返,少說要多走百步路,他的身體經不起折騰,倒不如快去快回,早些躲進藕花小院,莫再嚇著別人。
幸而餘下半程安寧,直到穿過幽深小徑,推開木柵欄,晏琛也沒遇到其他人。
竹庭一如往昔,成片青竹亭亭玉立。一棵籜殼束裹的小筍藏在裡頭,無聲無息,卯足了勁頭想要拔高。
晏琛想,下回他再來時,懷裡一定就抱著胖乎乎的小筍兒了。到那個時候,筍兒的原身也長成了一根幼竹,惹人憐愛得很。不知道孩子聞著了竹息,會不會哭鬧著撲進去,萬一撲進去了,還肯不肯出來。
他可不想蹲在小竹子旁邊,捧著空無一物的襁褓幹著急。半途被陸桓城逮住,問他孩子在哪兒,他呆呆望著幼竹,一句也答不上來。
竹庭的秘密太重要,千萬別被筍兒捅破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