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頁(第1/2 頁)
隨著曼德拉島的下沉,海面開始出現了巨大的漩渦,彷彿沉睡了億萬年的水怪即將從汪洋深處破浪昇天。這漩渦激盪的滔滔洪流聲比五大湖交匯的瀑布更震耳,畫面更為壯烈。那一瞬間,好像整個天地都要被吸入這個不斷爆炸著,兇悍燃燒著的巨大黑洞,文明彷彿都要葬送其中……
賀予把目光轉開了。
他閉上眼睛,雙手交疊著,指緣支撐在他的眉弓處。
這件事,對於離島的所有戰士而言,都是一個再完美不過的結局,每一架飛機上的人們都應該在為勝利而狂歡。
可是隻有他們這一架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很怕,怕他所愛的,他所恨的,他放不下的,放不下他的,都會隨著這座島的下沉,而徹底地劃上了句點。他沒有救回母親,也害了謝清呈。
母親是無法挽回的,那一瞬意識的覺醒,應是冰封解除之後,時隔二十三年的迴光返照。他已內疚至極。
而謝清呈……
謝清呈更讓他徹底崩潰。
謝清呈失去意識之前,曾因那一句替代品,傷到了心。但他還是和他說,希望他能夠繼續走下去。
他明白謝清呈是期待著自己回到正常的世界當中。
然而謝清呈不知道的是,對他而言,他其實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世界了。
謝清呈就是他那個沒有任何人,任何幻象,能夠替代的世界。
他從前並沒有真的深愛過真正的謝雪,自然走得出來。
但他現在已經把全部的愛都交給謝清呈了。
謝清呈如果成了泉下骨,他不知道該怎麼做陽上人。他不知該如何繼續生活,更別說再愛上別人。
在這一刻,賀予明白自己是真的無所謂了,他無所謂謝清呈是不是隻在乎他一個,是不是曾經為了正義而犧牲過自己,他以前好執著於這些,可是現在謝清呈就躺在那個大門緊閉的手術室裡,他覺得這一切他都無所謂,他什麼都不想再計較了。
在謝清呈渾身是血,哪怕已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願向他動手,而是哽咽著說:「我替你解開」的時候,他就什麼都不想再管了。
謝清呈解開的不止是他的拘束帶,不止是血蠱束縛。
他解開的是他心裡的怨憎。
他無盡的痛苦。
他心裡的結。
他想,只要這次謝清呈能活著,怎麼樣都好……
求求了……
只要謝清呈活著就好。
賀予的手顫抖著。
他拿出了他胸口的那一朵被謝清呈的鮮血染紅的紙玫瑰,他親吻它,像曾經親吻謝清呈的唇,親吻謝清呈的眼……
求求了,只要他活著就好。
直到飛機著陸,那扇艙門才開啟了,可是帶來的並不是什麼好訊息,醫生說謝清呈需要迅速轉移到大醫院內進行二次手術,現在完全就是在靠儀器吊著性命,情況絲毫不容樂觀。
上帝像沒有聽到賀予的乞求似的,謝清呈被推進救護車的時候,賀予看到的是一張蒼白得與屍體無異的臉。
他在那一瞬間,彷彿連站都站不住了。
「還有多大希望?」他聽到有人在崩潰地問醫生,「還有多大希望?!!」
那個聲音太扭曲了。
直到鄭敬風架住他,把他從醫生身邊拉開,他才覺察到原來拽著醫生在失控詢問的人竟是自己。
賀予好像沒有什麼知覺了,他感到自己的靈魂飄到了空中,隨著那輛載著謝清呈的救護車,隨著那旋轉尖叫的鳴笛而往前馳去。
他的靈魂彷彿又成了十四歲那一天的少年,追著拖著行李箱將要遠行的謝清呈哭著大喊出來:「謝清呈!你不要走……你留下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