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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無人敢言,老太太咳了一泡濃痰吐在盂盆裡,才叫李媽說。李媽道:「今朝韋先生要來,老太太去祠堂聽經時,命我把那柄琺瑯如意用清油擦亮些,恰五爺帶五奶奶孃家嫂子來拜見,我領他們到明間吃茶等著,五爺說他有應酬,命我去回稟老太太,走時我把如意擱在桌上簸籮裡,用紅布遮擋著,回來時五爺已經不在了,孃家嫂子還在等,我說老太太一時半會回不來,她這才告辭走了。」又附和一句:「孃家嫂子袖籠裡鼓囊囊的。」未必真看見,如意是在她手裡沒的,也想法子急著要嫁禍旁人。
英珍臉頰的血色如褪潮般、瞬間變的雪白。老太太正從耷拉的眼皮底兇狠地注視她,她若孃家還大富著,豈會受這樣的侮辱,她不能替嫂子辯護,也不能說是丈夫所拿,妯娌們在等著看熱鬧,她現今說甚麼都是錯的,卻又必須得說:「外盜易擋,家賊難防,誰知道李媽出去,就沒旁的丫頭婆子進來?五爺及家嫂都是眼裡見過錢的,還不至對個琺瑯如意就起心生念,搭了自己名聲,不值當的。」
三奶奶立刻道:「都不承認,那就報巡捕房來查!他們總有手段查清楚的。」
英珍點頭同意:「這樣更好,查得明明白白,別冤枉好人,也別放過壞人。」
老太太皺起眉頭,她還是家醜不可外揚的老思想,除非殺人放火不得已,這種小偷小摸勾當鬧得報巡警,實在有辱門風、敗壞聲譽。
「胡鬧!你們嫌這事不夠丟人?還要傳揚到外面去?最好登個報讓整個上海灘都曉得?你們就有面子了?你們以後女兒不嫁人了?兒子不娶媳了?」她伸長左腿,讓丫頭給捶捶。
「那就這麼算了?」三奶奶心有不甘,嘀咕著問。
「都回去自查,查到交回來就算罷,我當沒有過這事兒,但若不交回、日後馬腳露出來,無論是誰,直接扭去見官坐牢,任誰求情都無用。」老太太往枕上一倚,兩眼一閉,說困著就困著,一眾只得出來。
英珍邊走邊問鳴鳳:「我那孃家嫂子來過了?」
鳴鳳稱是:「恰老爺在,同她閒聊會話,就帶著來見老太太。」
英珍一錯不錯地緊盯著她,再問:「先前你怎不告訴我?」
鳴鳳神色有些慌張,囁嚅道:「就顧著老太太那頭兒,把這事一時忘記」
英珍咬著牙悶頭往前走,進院子就聽下人稟報,三姨太太來了。她大抵坐在窗邊聞到說話聲,英珍掀簾進房時,她已十分恭敬地站在門邊。
「有事?」英珍腳步未停,逕自走到櫥櫃前,把手拎袋擺進去。三姨太太倒好茶,低眉順眼地捧來奉她。
英珍接過不喝,又擱到桌面上,蹙眉,語氣很淡:「你若無事就先退下罷,我累了。」
那三姨太太陪著小心:「昨老爺在我那裡提起姐姐要陪他赴高階宴會,一時沒有合腳的鞋穿,我恰有兩雙新的、從未曾穿過,且姐姐腳碼和我的一樣,便趕忙抹灰擦油地送了來。」一面把鞋盒揭開來,一雙珠白圓頭高跟,一雙亮黑尖頭鑲鑽高跟,耀武揚威地展在英珍面前。
鳴鳳隔簾稟道:「老爺回來了。」
英珍沒理睬,捏起珠白色的,上下前後打量,隨意兒問:「老爺給你買的?」
三姨太太點點頭道:「從前買的,但樣式到現在也不過時。」
聶雲藩走過來,心情很愉悅的樣子,笑嘻嘻地:「英珍你試試看,我記得這兩雙在先施公司買的,價鈿不菲。」
「是麼!」英珍笑了笑,忽然臉色一沉,把手裡的鞋朝聶雲藩狠狠地擲去,打在他的胸口。
「噗!」一聲悶響,「咚咚」兩聲重響,鞋子跌落在地面,一隻站著,一隻倒著,都很狼狽不堪。
聶雲藩只覺一道白光飛了過來,還未及閃躲,胸口猛得吃痛,垂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