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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了剛剛他做的那短暫又漫長的美夢,苦中作樂般,他想這也許是他和雍晉初見時的記憶,都在一場又一場夢中追尋回來。笑著笑著,他神情堅毅起來。小任坐在他身旁,他轉頭和小任說:&ldo;活一個是一個,那邊有個土坡,我一會嘗試先跑過去。如果我沒死……&rdo;話音未完,路的盡頭卻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不遠處煙塵滾滾,有幾輛軍用卡車開了過來。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見他的每一次,都是一種悸動和預感。這次也沒有錯,兩輛車在貨車旁急剎,卡車上的軍官架起槍朝敵軍的土坡上猛烈開槍。
一聲又一聲震耳的槍聲中,雍晉就這麼出現在了周君面前,如天神降臨,背立陽光。
周君是那麼得灰頭土臉,挨著翻倒的貨車邊,額頭上還有血漬,有一部分淹到了右眼皮上,在眼皮處暈出一道深紅色的褶痕。可他眼睛一直睜著,直直地望著眼前這男人。小任的反應要比他來得快,他撲在了雍晉腿邊,喊著救命。可惜他的話沒人聽,在密集的槍聲中,另外兩人一直對望著。
那對視好像很長,實際也很短。不過是又幾聲槍響的功夫,雍晉收回了視線,他伸手扶了把小任,指著自己來時坐得軍用卡車,讓人過去。小任連聲感謝,回頭便去扯周君。周君尚未回神,他只木楞地被小任揪扯著袖子,從地面拉了起來。
雍晉很快便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擦身而過時,周君手中被塞進了一張帕子。他們倆被送進了卡車裡,一同被帶進來的,還有昏迷不醒的大腳和中彈的老毛。許老闆失血過多,面色如鬼。留在車裡的醫療兵粗暴地給許老闆用了藥,弄得他唉聲連連。
周君捏著手帕,坐在一處發呆。小任挨著他,瞅了他幾眼,小聲道:&ldo;你認識剛剛那位軍爺?&rdo;周君不打算說話,他用手帕壓了壓眼皮,抹下乾涸的血塊:&ldo;有過一點交情。&rdo;小任低聲道:&ldo;那就好辦了,咱們這趟也不算白跑了。&rdo;
許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周君偏過臉,疑惑道:&ldo;怎麼?&rdo;小任四處看看,又往周君耳邊貼了貼,幾近耳語道:&ldo;咱們這次被這些當兵的救了,車裡的藥肯定會被扣下。沒瞧見許老闆的臉色嗎,他自己也知道這批藥是拿不回來了。&rdo;
他明白過來小任的意思,一時間竟為難地蹙起了眉。私心裡他肯定不願意這藥被扣下,畢竟利益相關,家中有人等他掙錢回去。可雍晉如今狀況如何,他不知道,怎麼好開口去求這件事。這裡人多眼雜,即便雍晉答應,他要開口放走那麼大批藥品,會不會有其他影響。
如今是後悔也來不及,小任已經知道了,不用想一會許老闆定是要求他。果不其然,不多時許老闆就高喊他的名字,等他過去便湊到他耳邊,忍痛許下五五分。原本只有二八,如今五五確實是大出血了。即便如此,周君還是心裡懸得慌。
他正猶豫,車裡便上來了許多人,車子一下便啟動了,不知往哪個方向開。約莫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周君一下車就被帶到一個臨時落腳點。那房間不算齊整,軍用地圖鋪在桌上,一旁還有用過一半的麵條。垃圾簍子裡有帶血的紗布,水壺旁還有一玻璃瓷瓶,裡面只剩幾粒消炎藥。
環境實在算不上好,甚至簡陋。周君略有些忐忑地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想了想,他又站起身捏著剛剛雍晉塞給他的帕子,沾了點水壺的水,想尋面鏡子把臉上清一清。可惜這房間雖小,東西卻多,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照面的鏡子。
他胡亂地用打濕的帕子揉臉,卻搓到傷口。疼得周君雙眼一濕,倒抽涼意時,房門被人推開了。雍晉摘下帽子,反手關上門。周君不敢動了,他從未想過再見雍晉時,他會是這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