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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秋道謝,抱著滿懷的檔案紙下樓。程子農背著書包緊跟在後,像條尾巴似的跟著平秋這兒走走,那兒轉轉。學生教師下課後各自離開,但作為值班老師,平秋記完班最後還得處理垃圾。
這次不被允許跟著,程子農就坐在前臺的位置,對著漆黑的電腦螢幕入神。他左右看看,一會兒從旁邊的筆筒裡找見一張作廢的工作證,上面沒有證件照,但底下的姓名寫的是「平秋」。見狀,程子農起了私心,趁平秋還在二樓的機會,將前臺的兩隻筆筒傾倒,沒有在裡面找到證件照,他又跑去平秋的辦公室找。
平秋辦公室收拾得很規整,程子農輕鬆在他桌上的收納盒裡找見一沓證件照,隨意抽出一張,樓梯有動靜,他將照片連帶那張作廢的工作證一起塞進褲袋。但走出辦公室,平秋卻又返回二樓。程子農一顆心跳得飛快,並且口乾舌燥,邊注意樓梯方向,邊往後倒退。沒留神踩到硬物,他迅速回頭道了聲歉。
對方面容陌生,對他的道歉不以為意,也後退一步,問他平秋在哪兒。
「秋老師?」程子農指向二樓,「他還在上面。」
「哦,那我等等他。」每逢值晚班,平秋下班時間總會比平常推遲十多分鐘。路洋習以為常,在會客廳順手拉了張椅子坐。他坐下後,往四處隨意張望。雖說在這門口開車經過了上百次,倒是頭一回進來坐。
與此同時,程子農也在打量路洋。但他的打量更像一種窺探。他以眼風掃過路洋隨意開啟的雙腿,那肌肉結實,倚在膝頭的胳膊同樣有力。毫無疑問,這是一位高大健壯且極富攻擊性的成年男性。如果說平秋因為自身的外形和性格麻痺了程子農,讓他久而久之忘記了自己和平秋之間那條模糊的鴻溝,那麼路洋今晚的出現,就將這條鴻溝重新挖了出來。程子農感到一陣羞恥,兩手插進口袋,緊捏住那張偷來的證件照,還故意聳起雙肩,試圖擋住校服鑲在胸口的校徽標誌。
不過兩分鐘,平秋提著新一袋垃圾下樓。他忙得渾身冒汗,第一眼沒有發現坐在一邊的路洋,見程子農低頭站在原地,他以手腕揩揩下巴沾的汗珠,問道:「你怎麼還沒回家?」
「我等你。」程子農說。
「啊,等我做什麼?」平秋看他欲言又止,「有話要對我說?」
「就是那件衣服——」
「衣服?」平秋回想,「哦,我借你的那件嗎?怎麼了?」
「還沒洗過,可能要過兩天再還給你。」
「沒關係啊,我不催你,你不用著急。不過現在都快十點鐘了,你爸媽沒來接你嗎?還是你自己回家?」平秋提起幾袋垃圾,隨口和程子農搭著話,將過門口才發現會客廳坐著路洋。他轉過身,往那邊追兩步,神情抱歉:「你早來了,怎麼不喊我?我馬上就好,你等等。」
路洋沒有介意:「你忙你的。」
匆忙處理完垃圾,平秋返身回去取包。沒發現程子農跟著他出了正門,兩邊肩膀被書包壓垮,遠遠看著,平秋會懷疑也許下一秒他就會兩腿發軟而立刻跌倒。
程子農是高一下學期過來報名課外補習的,算是平秋任職後接手的第一位學生,加之他性格靦腆,家裡同樣是單親,種種相似都叫平秋對他油然而生一種類似於憐惜的親近感,因此針對程子農的麻煩,他都是能幫就幫。
徵得路洋同意,平秋提議他們順路送程子農回家。程子農沒有異議。他立在一邊等平秋關門上鎖,身後兩家商鋪都早早打烊,周身漆黑,逆光的站位優勢以便他能近距離地觀察平秋那位難得的朋友。沒看兩眼,平秋招呼他趕快上車。因為怕他拘謹,平秋還安撫性地扶著他的後頸拍了拍。
「我們先送你回家。你和你媽媽說過了嗎,你今天可能會晚一點回家?」平秋坐上副駕駛系安全帶,轉頭見程子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