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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血液墜落在海面,如同點點浮光鎏金,潑墨染畫般揮灑在悲切之人間。
在那一刻,夢魘終於明白了當時那女孩的意思。
祂感到西西弗斯的巨石在祂胸膛之中碎裂,其中鮮活的心臟因為爆裂破碎而被扎得鮮血淋漓,但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彷彿至此,祂才開始真正地活著。
所有的愛憎,所有的歡笑,所有的痛苦悲切、惘然慈悲,亦或憾而不得、快意平生,在一刻,統統離祂而去。
在失去一切之後,夢魘感覺到自由。
祂大肆呼吸著久違了的帶著霧霾的冷氣,破爛的身軀在大霧下宛如破爛拉風箱似的殘喘。生命的最後一刻,祂終於領悟到那樣暢快的,純粹的自由。
鋪天蓋地的紫黑色焰火一直要燃盡天際,祂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段時間看見欺瞞先祂一步消散在天地間,面上尚帶著前一秒同歸於盡時刻仍不可置信的神情。
夢魘看著神明那張審美成謎的少年面龐,祂啞聲道:
「安息吧,欺瞞。」
矇蔽了整個萬界輪轉的支配者逝去了,消散在一顆複製體的星球上,什麼都沒有留下。
而昔日代表著時間的舊神仰臉望向天際,一個又一個曾經在記憶中出現過的臉龐顯露在祂面前。那個至此都不知名姓的女孩站在前排,朝著由舊神轉變為人類的面目伸出手。
——我說過,終有一日,我們都能獲得安息。
千萬張面孔隱在亙古時間長河的背面,嬉笑怒罵眾生千面,萬般聲響匯聚在一起齊聲合道:
安息。
夢魘牽起嘴角。
海面上揚起的大霧包裹住他的身軀,他躬身環抱住自己人為軀殼幻化而出的雙腿,宛如最初誕生於母體的嬰兒,安詳而平靜。
「真是……久違了啊。」
他呢喃低嘆出聲,細微的聲響逐漸消散殆盡,只餘下滿目烈火的餘暉,在海面之上燒灼。
「……」
秋玹趴在礁石上抬眼,金色的墨點揮灑在她周身,與此同時一併而來的,是溫暖強大到不可思議的暖意溫和。整片直布羅陀海峽彷彿都淪陷在這樣金色的墨點光輝裡,一併交付與她的,同時還有充斥著溫暖希望的救贖。
秋玹坐在這樣的金色光芒中,猩紅的眼眶乾澀一片,好像早在之前就已經流幹了眼淚。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久到最古老的計時工具都已失去了意義,久到漫天濃重得揮散不去的迷霧頃刻間消散殆盡。光明神枯坐在礁石上的身型終於動了動,宛如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晃晃悠悠地從海面上站了起來。
鐘聲經久迴蕩在直布羅陀海西的上空,象徵著又一輪迴圈時區,日升月後走完了一個週期。
秋玹站在原地安靜傾聽了一會喪鐘哀鳴。
不,不應該說是喪鐘。
再準確來說,那新響起的鐘聲代表著另一輪嶄新的輪迴,萬物在此刻重新運轉,孕育著全新而充斥著無限希望的可能性。
哀鍾此刻為誰而鳴?
新神的身影驀地消失在原地。空無一人的礁石群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猩紅色的,瓣邊鑲嵌著一圈金綠色鑲層的小花。
鐘聲為誰而鳴?
萬裡之下的深海層面,舊神猙獰可怖的軀殼上,無數雙眼睛一併睜開,以高頻轉動的速度在星群之下翕動著。與此同時,另一個不可觸及的遙遠時空裡,妝容精緻的女人似有所感,皺著眉抬眼從窗戶外望去。
男人從背後握住她的手。「怎麼了,感覺你最近不太對勁。對了,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來著?」
女人瞬間回神,她握上抓握著自己的那雙手,以一種溫和且強硬的態度掰開了。「我說,我要搬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