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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告訴過她,他的等待。而當他在畫室裡與淮獨處的時候,他亦是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心緒,總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少年。卻在獨處或者走神的時候,回想著和淮相處的細節,兀自要浮現出愉快得不自知的笑容。十分天真。
曾經母親半夜回來,家裡不見他的蹤影。待他凌晨回來,她便焦急並且厲聲責問他的去向。開始的時候他只是鎮定而圓滿地撒謊。數次之後,母親開始懷疑他的行蹤。
某天晚上,他又出了門。母親在背後跟蹤他來到淮的樓下。正在他無所事事地徘徊的時候,母親出現在他背後。
一瞬間他是震驚的,但還是還未等反應過來,便是迎頭一記慘烈的耳光。
他只覺得頭腦中一片混沌,兩眼昏花,耳朵裡有各種金屬摩擦一般的尖利噪音在震盪著他的鼓膜。臉上彷彿著了火一樣疼。這不是母親第一次這樣打他,卻是第一次令自己感到這般的痛楚和羞辱。他定在那裡,費力地思索,要不要還手。
母親厲聲責問,你在這裡幹什麼,是找那個女人麼?!
簡生只覺得心臟快要被湧出的血液所撕裂。他憤怒,並且滿含羞辱,一言不發地往回走,緊緊地攥著拳頭。母親不罷休,跟在後面絮絮叨叨地盤問和咒罵,言辭辛辣。
簡生一怒之下,轉身面對母親,脫口而出,難道你徹夜出去跟男人鬼混我有質問過你嗎?!
母親一時愣住,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她幾乎又在盛怒之下欲要揚起手打簡生的耳光,卻被簡生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因為用力,像鋼鉗一樣掐著母親的手腕。母子兩人仇恨而冰冷地對視。
她不願意相信她與親子的關係這般無法挽救。她又落下無助的淚水。
簡生面對此刻的母親,心中一陣酸楚。卻依舊是無言。帶著臉上依舊火辣辣的灼燒感,甩開母親的手腕,兀自轉身向前走。象極了當年他的父親抗起行李轉身離去的身影。
這個小時候在草甸子裡捉魚,曬得膚色緋紅,頭髮裡還夾雜著泥點和葉絮的小男孩,而今竟然蛻變得如此迅速。有著與他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的身形和麵孔。只是性格卻更加的漠然,憂鬱而渙散的神情。
她第一次開始懷疑,將他帶回身邊,或許是個錯誤。
那夜他在夢境中是這樣分明地看見了父親。那個賜予他生命卻至今未在他生命中出現的親人。在某些渾濁的夢境之中。少年渴望父親能帶他重回童年時代的北國水域。那裡的夏天,陽光綿延,蟬聲聒噪,樹蔭盛濃。去河邊游泳,去捕晚霞中的紅蜻蜓。然後在晴朗的夏夜,一起在花園裡乘涼。認識星象,拾起從銀河墜落的星光。
在這樣的夢境之中,自己永遠是面對已知的疼痛不知如何忘記,面對未知的疼痛不知如何承擔的沉默少年。在陌生城市的劇烈的陽光之下與自己的影子踟躕而行。不願抬頭看路。在母親深夜不歸的黑暗房間裡不知疲倦地畫畫,停下來的時候看見窗外已經有著淡漠的晨曦,緩緩湮沒濃鬱並且溽熱的夜色。留在厚厚的速寫本上的語句,在想念之後留下一季季多雨的夏天。
9
十五歲的尾巴上初中畢業。暑假來臨的時候,淮帶著繪畫班上的幾個孩子外出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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