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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了一句。
&ldo;現在大概已經上火車了,她又回廣東去啦,&rdo;朱梅在鏡子前照了照剛吹好的頭髮,&ldo;她在那邊過慣了,回來反而不習慣,她想走就走,誰也攔不住她的。&rdo;
我的臉突然燥熱起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像一個殺人犯逃離了現場,我抓著那把雨傘低著頭走過煤店,我聽見我祖母在喊我的名字,我沒有理睬她。煤店裡的那群婦女還在嘰嘰喳喳地議論朱卉,一個聲音說,&ldo;她哪裡做過什麼經理?小白知道她在那邊的底細,天天晚上在舞廳等人嘛,什麼狗屁經理?&rdo;另一個聲音像打氣筒一樣嗤地笑了一下,然後一大群聲音跟著快樂地笑起來。
我早就說過就連香椿樹街上空的雲都是由閒言碎語組成的,我習慣了這種嘰嘰喳喳的聲音,但那天我極其仇視那種聲音,就像一個殺人犯總是會有嫁禍於人的舉動,我突然怒火中燒,把手中的雨傘狠狠地扔進煤店店堂,我聽見了一陣尖叫聲後心裡就舒服一些了,婦女們和我祖母都驚惶地追出來喊,&ldo;怎麼回事?你瘋啦?&rdo;我嘻皮笑臉地對她們揮揮手,我說,&ldo;你們才瘋了,神經病,一群神經病!&rdo;這麼罵著我突然想起朱卉罵人用的那個新詞彙,於是我一邊笑一邊對她們喊著,&ldo;三八,三八,你們都是三八!&rdo;
我的行為愚蠢可笑,實際上只是想減輕心中的罪孽,我真的不希望你把我看成一個街頭無賴,我心裡其實藏著許多美好的東西,就說那個遠在南方的朱卉,我每次想起她便想起一個懷抱紅石竹花站在醫院門口的女孩,但那個女孩你現在再也見不到了。她又去了南方。當然她在香椿樹街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譬如那八隻花藍。我每次經過那間荒棄的髮廊,總是會伸頭朝玻璃窗內望一眼,總是會看見那八隻花籃,後來朱卉走的時間久了,人們不再談她的事,那八隻花籃也就不見了。
把你的腳捆起來
除了遙遠的嬰兒時代,一鳴的雙腳總是處於某種不安定的狀態中。一鳴兩歲剛學會走路就有了一次遠遊的經驗,他在一個陽光絢麗的早晨爬出了立桶,直奔門外的街道,一鳴他跌跌撞撞地混在早晨出門的人群裡,像一匹小馬駒沿街奔走著,一直走到郵電所那裡才停下來,他摸了摸墨綠色的郵筒,他當時還弄不清楚那是不是一個人,或許他知道那不是一個人,所以他大膽地對著它撒了一泡尿。然後他就站在郵電所門口朝這個陌主的世界東張西望,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們都以為他的父母正在郵電所裡寄信呢,沒有人注意兩歲的小男孩一鳴,但一鳴注意到地上有半截被人丟棄的油條,他撿起油條放在嘴裡咬著,雖然已經被別人的腳踩髒了,但油條畢竟是油條,一鳴吃得很香,吃完油條他又發現了地上的一顆菸蒂,一鳴照例去撿了放在嘴裡,咬了幾下,大概覺得味道不時,卻不知道把它吐出來,於是一鳴就張大了嘴站在郵電所門口大哭起來。
這件往事當然是一鳴的父親告訴他的。一鳴不記得父親說過多少遍了,他不喜歡父親如此回憶孩提時代的事。他不喜歡在換鞋出門前聽見父親的絮叨,看見父親挑剔譴責的目光,那種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球鞋和鞋帶上,他的尼龍襪上,以及他的整個腿部,當父親的目光終於上升,最後投射到一鳴的臉上時,他的眼神倏地變得堅硬而犀利,並且總是匆匆的冷冷的一瞥。
去撿油條吃吧。父親對著牆壁說。
你小時候就沒搶過油條?一鳴說。
去撿菸蒂吃吧。父親對著桌子說。
一顆菸蒂,吃了又怎麼樣?一鳴說。
什麼怎麼樣?我沒跟你說話!父親終於勃然大怒,他朝兒子揮著手說,想出去就快滾吧,沒人攔你,我不管你,你出去了不回來也行,腳在你身上,沒人想捆著你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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