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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謝謝奶奶,我去看看他。&rdo;顧行止說得飛快,生怕老人家再開口說話,那一口七零八落的大黃牙瘮得慌。
周雲起的房門外掛著藍色的防蚊門簾,黑色的汙垢均勻地黏糊在整張門簾上,泛著油膩的冷光。顧行止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挑開門簾,飛快地推開房門,閃身而入,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門正對著周雲起那張一米五的小床,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張小床不過是兩三塊木板拼接的產物,周雲起側臥著團城一團縮在床的一邊。
顧行止沒管住自己的餘光,順帶著掃視了一圈房屋擺設,一時間他不敢確定這是真是存在的一間房子而不是一張加了黑白濾鏡的老照片。照片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被抽走了靈魂,泛出一股寂寥的死氣,連帶著床上的周雲起好像也只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木偶娃娃。
顧行止在陷入沉思之前及時收回了目光。
&ldo;他還在睡覺啊,那我待會兒再來,奶奶再見。&rdo;
顧行止聽到老夫人嘴裡發出了幾個難以分辨的音節,他帶著禮貌的微笑跑走了。
顧行止小跑著回家,匆匆的步伐帶起徐徐的晚風,但是吹不開少年人心頭的一團亂麻。他大口呼吸著夏季浸透草木芬芳的空氣,剛剛似乎險些溺死在那裡。
矯情。顧行止心中的亂麻拼湊出這兩個字。
自詡人生經歷豐富的顧少爺一直覺得自己有著很強的適應能力,他去過北京香港,車水馬龍、流光溢彩他見過;他也去過柬埔寨緬甸,那裡烏烏泱泱、雜亂不堪他也歷經過。所以當他一年級時被爸爸送到鄉下奶奶家時,他也毫不在意,較同齡人更多的閱歷使他自信滿滿。事實也證明瞭這一點,他適應的得很好,甚至有點樂不思蜀。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爺爺奶奶是別人眼中的富裕人家,放以前可能要算是個大地主。就連剛剛讓他忍不住逃離的周雲起家也是在向來富庶的江南水鄉,即使家裡只有一個媽媽做著點糊紙盒之類的工作,依靠政府補貼和鄉裡救濟也能生計不愁。人們時常說&ldo;貧窮限制了想像力&rdo;,其實想像力不也是限制了貧窮嗎?
富人能想像到的貧窮是家裡的保姆阿姨家有不孝子,一大把年紀仍要出來工作補貼家用;大城市的走在街上的人們能想到的貧窮可能是餐風露宿、無依無靠睡在橋洞裡的乞丐。一切不過是目力所及。
人們在自己光鮮體面之餘遠遠望見了貧窮人群的一個背影,就以為自己歷經紅塵三千閱過人間疾苦。遙遠的貧窮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閃現在熙熙攘攘的人世間,有點膈應可憐罷了;殊不知貧窮的真相是老鼠身上根根粘膩的鼠毛,光是走進下水道去尋找就有說不清的噁心道不明的惡臭,更談何捉住一隻老鼠,徒手將每一根細毛條分縷析。
距離帶來美和舉重若輕。
顧行止跑回家告訴奶奶說周雲起還在睡覺,等會兒他再送一點過去。他大口扒著碗裡的飯,那是一種背叛的感覺。他感覺自己背叛了周雲起,那種不由自主的厭惡真是卑劣而又不坦蕩。
所以半個小時後,他端著幾個食盒,再一次站在了周雲起家門口。天色已經明顯地暗下來了,他們家卻還沒有開燈,門也仍然大敞著,就像一隻剛剛被挖去眼珠的眼眶,黑暗空洞。顧行止走了進去。
所以他應該引以為豪的並不是自己的適應能力,而是他願意包容的靈魂。
門廳裡沒有人,顧行止躡手躡腳地推開周雲起的房門,周雲起還是半小時前的樣子。他退出去,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嘗試著喊人但是聲音又不敢太大:&ldo;有人嗎?奶奶你在嗎?&rdo;
回答他的是後面廚房裡的菜下油鍋的嘩啦聲,顧行止循著聲音走過去,廚房和外頭簡直不知道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