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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多少月,他根本沒有數過。他只能用磨破數處的鞋底和腳板長出的老繭來估算他已走過的距離。他的褲子和襯衫己在鑽入樹叢時被荊棘掛成碎片——農民經常帶著槍和狗攆他,只因為他不小心踩了人家的莊稼,還因為他是黑人,個頭大得可怕。
由於容易引起白人的恐懼和敵意,他只從村鎮郊外經過,儘量靠近河床和沼澤地,以躲避家犬的襲擊。靠兩隻腿他很容易逃脫農民的追擊,但狗他就不好對付了。有幾次,他不得不動用身上帶的刀子殺死幾條纏住他不放的狗——自己也付出代價。胳膊和大腿留下幾處犬齒的咬傷,恢復得十分緩慢。慶幸的是無人騎馬追他。北方的農民顯然只用馬來耕地,不當坐騎。
最困難的問題是搞吃的,他巨大的身軀需要大量食物。為了滿足身體需要,他不是猛吃橡子和岩石間的胡桃條,就是用這個季節到處可見的黑草莓填滿肚皮。為了獲取更實在的食物,他沿河西行時就把目標對準水中銀光閃々的魚。他用刀子砍下一棵長々的細柳,一頭削尖,再在後面斜刻成鋸齒狀小刺,一旦將魚插住即可防止它滑脫。他可以在水邊一動不動地舉幾個小時,耐心等待,直至戳住一兩條魚。然後把它生吃掉。
他身上帶著幾根火柴,一直包在一張油紙裡藏好。他留著它們,只在逮住野兔或抓到夜間休憩的小鳥時才偶爾用一根。他曾兩次襲擊過農民的雞棚,扭斷雞莖後偷走過兩隻雞。一次,憤怒的農民前來追趕,在黑暗中向他放了一陣槍,此後他再不敢幹這。
如此覓食總不能滿足他巨大身軀的營養需要。他體重大減。肋骨開始顯現出來,面容變得憔悴可憐。
黃昏時下起細雨,雨量漸々加大,到天全黑下來時變成滂沱大雨,雨注落在他破襯衫遮掩不住的後背上簡直象冷峭的硬冰渣子一般。
贊布拉強迫自己慢跑起來,舉目在朦朧的田野裡四下搜尋想找到一棵避雨的樹,但無發現。他繼續艱難往前顛。昨天半夜和今天一整天他基本沒有停步,一直象機器似地趕路,只在安全隱蔽處簡短休息過幾次。這天他只吃過幾只從蘋果園樹上搖落的綠蘋果蛋。結果又造成他一陣肚疼和腹瀉,使他變得越發虛弱,只能靠堅強的意志繼續邁步向前。
眼前的廣闊草地上出現一條被人踏得很光的小路,他此刻已開始混身發抖,牙齒打顫,體力幾近極限,他顧不得危險不危險,直管走上這條小路。大雨和黑暗倒成了好事,戶外絕不會有人待著,因此不必躲々閃々,沿著小路準能找到農舍或馬廄,先尋個避雨的地方再說。
爬過一個園丘,他模々糊々地看到前面有一個靜止的黑影,他趕緊收往腳步。馬上猶豫起來,警覺的下意識向他發出的第一個訊號是:可能有危險。但仔細一看。原來是間馬廄,馬廄後面朦朦朧朧地露出一幢農舍的輪廓。沒有狗叫,他極需休息和躲雨,這種願望已壓倒一切,什麼也不要顧了,他大步朝馬廄那漆黑吃人大口般的敞開的門走去。
進得馬廄,他只能隱々約々地分辨出一面牆前是廄欄。有個牆角里像是一堆乾草。
他摸摸索索地走向那裡,一頭扎進柔軟的乾草中間,不到一分鐘便沉入夢境……
一聲驚叫將他震醒。
他像只受嚇的動物,身體絲毫不能動彈,只將腦袋和目光轉向那聲音。
明亮的晨光從馬廄長方形的敞門中直射進來,映出一個白人姑娘的身影。她一隻手抓著個盆子頂在纖細的腰間,另一隻手垂在身邊,無意識地將握著的金黃色玉米粒一顆々撒落到地上。幾隻雞圍上來,爭先恐後地叼搶。
贊布拉慢々由一隻胳膊撐著起身成坐的姿式。他決不能嚇住她。凡有女人的地方必有男人。男人都有槍。他看到姑娘正瞪大眼睛掃視他的全身。他搜腸刮肚想找出使她鎮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