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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瀋陽這時候已經進入了夜晚,可這裡依然有著明晃晃的光照。

陪同我來的是青海石油局的文聯主席,還有一位新聞幹事。文聯主席是老同志,其實也不過50歲。但是,花土溝沒有老年人,50歲的人在這裡就是老大爺。新聞幹事是位30來歲的北京人。他的父母都是當年從部隊上下來到了柴達木的。那時候,他留在北京姥姥家。

劉元舉的西部情結--《西部生命》(13)

中學畢業他來了柴達木。幾年前,父母退休回到北京而把他扔在了柴達木。我說他是被父母拋棄了兩次。我問他為什麼不回北京,他想了想說,回去已經不適應了。

適應柴達木的人已無法適應城市。而作為一個從小生活在北京的年輕人,是怎樣適應了柴達木呢?

我們第一站到了電視臺。花土溝的電視臺較之城市的電視臺多少有那麼點土氣。這是指那些土色的平房而言。但是,這裡工作的記者和編輯一點也不比我們城市的電視臺工作者土氣。我們到的那一天正好是三八婦女節,電視臺裡找不到人,都到酒店去過婦女節了。我們借著婦女的光也趕到了酒店。柴達木人沒有不能喝酒的,他們對人的全部熱情也表現在勸酒上。尤其他們聽說我是隻東北虎,就更是頻頻舉杯。電視臺總共有五個人。播音員一人,記者編輯二人,司機一人,臺長一人。除了臺長外,其餘人都是輪換著。短則半年,長則一年。

臺長很熱情,看上去有40歲,其實,他才35歲。整個酒桌上除了文聯主席,還沒有一個人比我年齡大。席間,我問過臺長想不想離開這裡。他很誠實地說當然想了,可是,他繼而又搖了搖頭。他妻子是稅務所的所長,工作幹得相當出色。臺長說難就難在妻子的工作調動。他們的孩子已經上了三年級。談到孩子,話題就更顯得沉了。這個地方就是再像城市,教學質量也是可想而知了。在城市孩子的出路是讀書,在這裡,除了讀書還有什麼盼頭?他們對孩子考大學的願望肯定不比我們城裡的家長差。那天的酒喝得不好,一方面是我不會喝酒使臺長他們喝不出情緒,二來,我們談到孩子,把話題弄得過於沉重了。這使我晚上失眠時,一合計起來就後悔不已。我從來不失眠可在這裡我卻天天失眠。失眠是一種不適應的反應。但更讓我不適應的是一場大風沙。這場大風沙把花土溝的真相暴露無遺。

風沙是從下午開始刮的。人躲在屋子裡也躲不過風沙。風沙無孔不入,再嚴實的窗戶也沒有用。你沒有辦法說話,一張嘴,就嗆得慌。沙子嗆嗓子的滋味勝過濃煙。從窗戶往外看,那一片遮天蔽日的渾黃就像經久不散的濃煙,濃得厚實濃得沒有縫。樓房被吞沒了,街道被吞沒了,茫崖鎮被吞沒得沒有了一點影兒。我想到郵局發信,郵局關門;我想去打長途電話,電話線被刮壞無法接通,我們想出去吃飯可沒有一處飯店開門沒有一戶人家生火。幸虧我們有車,在茫茫風沙中開亮車燈小心翼翼地行駛,那車速還沒有老牛車快。偶爾碰見一個行人,那行人明明距你很近很近,可渾黃得就像離你挺遙遠,沒有立體感,薄得就像一張紙的剪影,也沒有行走感,就像懸起來悠蕩。居然還有人騎腳踏車,人與車子都像印在紙上。令我最震驚的是大風沙刮過來一個小學生。看不出他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也看不清他是否戴著紅領巾。

但是,我辨認出一個大書包墜住了這個單薄矮小的影子。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眼前浮現出我的女兒。她沒有一天上下學不是靠我們接送的。可是,這個孩子的家長呢?這麼大的風沙,難道家長就不擔心孩子?

我們開車去了電視臺。找不見一個人。那幾個穿裙子披肩發的姑娘呢?我們又開車去了文聯主席的一位老朋友家,風沙中叫不開門。我們飢腸轆轆,卻找不到吃飯的去處。好不容易在油田招待所捧起了飯碗。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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