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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聞聲駐足，待看清我，也未覺驚訝，立時趨步上前，作揖見禮：&ldo;臣怠慢了，公主有何吩咐？&rdo;

我也不言，抬腳走向營帳西側的密林處，這裡清淨冷僻，再無閒人。桑哥見狀，也不多問，識趣地跟了上來。待我停下腳步轉身看他，他也一併停住，與我隔出恰到好處的距離。

&ldo;敢問公主有何教誨？&rdo;他又是揖了一禮，而後起身，臉上的笑意可以稱得上優雅。我沒說話，只是靜靜打量他。桑哥頗具才識，通蒙、漢、回、藏多種語言，其舉止風度，自是阿合馬之流所不能比。單論相貌，也是不俗，且其處事果決，精明強幹，行止間更平添了幾分風采。

可若不論皮囊，他想做的事，他心底的慾望，與阿合馬又有何兩樣？

我無聲一嘆，轉而望他，他臉上笑意更深，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住我，頗為大膽。我不理會他的無禮，只道：&ldo;大人可曾讀過漢人史書？桑弘羊，宇文融之輩，或有耳聞罷。&rdo;

桑哥一怔，臉上笑意一時凝固，很快又恢復如常。我並未給他開口的機會，續道：&ldo;不知史書也罷。有阿合馬在先，大人還要重蹈覆轍？便不想為自己留條後路？&rdo;

這裡並無旁人，我毫不避諱地指明他可能的命運，只望他能及時收手。可他只是微微頷首，凝神沉思著，嘴角還不忘噙著笑意。

&ldo;臣既走上這條路，又豈有後路可言？&rdo;他抬起眼，目光裡還帶著幾分惆悵，似乎真為自己不可預知的命運擔憂起來，&ldo;公主只記得阿合馬，便忘了盧世榮麼？&rdo;

我目光一緊，驟然盯住他，桑哥只是一笑，逕自走到一旁，用手撐住樹幹，深深一嘆：&ldo;臣既走上這條路，便只能一路走下去。否則，到時不等清流出手，陛下先會要了我的命！我說的不對麼，公主？&rdo;

他回頭顧視我，眼裡竟露出幾分寂寞。他對自己的未來洞悉分明，讓我倍感驚異；而他不計後果的偏執和瘋狂，又讓我膽戰心驚：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ldo;現在收手，為時未晚。&rdo;我盯住他，冷冷道，&ldo;變鈔救民，乃是功德，大人行此事，史書自會銘記；大行鉤考，雖有一時之利，終將誤國害民。還望大人三思，便是不顧念別的，也該為自己的身家性命好好考慮！&rdo;

&ldo;公主還真是天真呢，&rdo;桑哥驀地一哂，有些遺憾似的，搖頭笑了，&ldo;鉤考又非我首創，陛下既起了這個念頭，便是不用我，也總有別人。不過是做陛下的刀麼，鋒利也好，粗鈍也罷，左右都是能用的。若有諸王趁國喪生亂，臣為陛下斂財，就是救社稷、救蒼生，做下這等功德，史書一樣要銘記我！&rdo;

&ldo;可這史書都是儒臣寫的！&rdo;我驚異於他的狂妄，怔怔道，&ldo;人言可畏，你既想著身後事，就不怕史筆如刀？&rdo;

&ldo;如此，既然臣註定擔負惡名，自然不能白白擔著。&rdo;他話語一頓，而後笑道，&ldo;總要有所作為，才不至辜負陛下，辜負自己，才不至辜負公主今日的教誨。&rdo;

桑哥言罷，又是一笑。那笑容優雅得體，可那話語又何其瘋狂。若不細究是非，他那不留後路的勇氣，還當真令人激賞。

我勸無可勸，只得作罷，再無一語，只覺心頭茫然。他靜靜打量我片刻，忽而臉色肅然，對我鄭重一拜：&ldo;放眼觀之，滿朝之人皆顢頇昏聵，唯我二人獨醒。臣得與公主同列，何其有幸？&rdo;

……

桑哥拜相一事很快提上日程。至元二十四年閏二月，皇帝立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