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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有幾分拘謹,現下,卻像是看待一位老友。她看著顧澤芳的眼神,都親切了許多。
這人信中言談恣意,看得出是心有大志之人。
只困囿與凡俗規矩,難免有些憤世嫉俗。
顧澤芳見她遲遲不語,似是若有所思,忍不住問道,
「難道姑娘也信?」
「我信,也不信,」她聲音裡含著笑意,「佛渡世人,大人亦是這樣認為的吧?」
顧澤芳一怔,就聽她低聲說道,
「心之何如,有似萬丈迷津,遙亙千里,其中並無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那聲音輕柔,如同春風拂面,潤物細無聲。
顧澤芳忽地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個人來。
那是個與他心意十分投契的男子,有個名號,喚作怡文。
雖然未曾見面,與他的觀點,卻時常不謀而合。即便是親兄弟,也沒有這樣的默契,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他一般。
他極是青睞此人,後來不知為何,便斷了聯絡,而他知道的唯一訊息,便是這位怡文,乃是個貴族子弟。
他私底下也去查過此人,卻都杳無音信,送信與他的,也是收錢辦事,壓根不知道對面是何人。
就此茫茫人海,不得相見。
人與人的緣分是何等渺茫,此次失去,便是永遠都尋不回了。
他甚而很是後悔,未曾將自己的真實名姓,透露與對方。
可眼下這位女郎,卻讓他有種熟悉之感。
就像是,面對怡文。
可不對啊……怡文分明是位男子,那一手大篆,也不像是出自一位小小女子之手。
「我有一個疑問,」容鳳笙清清嗓子,有心想要試探一二,「顧大人才華無雙,即便是閨閣女子也多有耳聞,卻為何甘願困於這方寸之地,不去大展宏圖呢?」
顧澤芳覺得這問題來的古怪,卻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沉吟著答道,「世上每個人都有其位置,就像天上的星辰,各司其職,不得顛倒秩序,罔顧禮教,將這世上的規矩都拋之腦後。我亦有自己的位置。」
其實說明白了,就是他不願為反賊效力,
容鳳笙莞爾,「大人請隨我來,」
就在距離木屋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座堆砌的山石。
倘若站在這處,便是如履平地,宛如一座瞭望臺。
從這裡往下看,便是萬家燈火,整座京城幾乎都能盡收眼底,家家戶戶,終年都守在這樣的寂靜和平之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待到一日將盡的時候,亦會有炊煙裊裊升起。
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與顧澤芳一同往下眺望。
夜風款款吹過,撩動她鬢邊秀髮,又擦過他霜白的衣角,模糊的暖意。
他久久地怔愣。
顧澤芳幾乎從不到這樣的地方來。
其實,他原本就已經想通了。
從答應謝絮的那一刻起便想通了,只是心裡,難免有疙瘩。
而這疙瘩,在這一瞬間,也全部都消除了,煙消雲散。
他幡然醒悟過來。
為官是為的什麼,不是為了那位置上的人。
亦不是為了一己之私。
是為,天下萬民。
顧澤芳長嘆一聲。
他斂起袖子,一揖到底,「多謝女郎。」
「今夜女郎所言,顧某必會銘記於心。以往,倒是顧某侷限了。」
他喃喃道,「心之何如,有似萬丈迷津,遙亙千里,其中並無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容鳳笙只是淡笑,眼眸眺望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