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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而且還唱到哪,不知吳志願是在尋找什麼?還是在期待什麼?
此刻,張鴻遠看到吳志願周圍的學生們越聚越多了,廟前的平臺上也站了不少學生。
這時,史吉來家的三牛小拿著一塊糠面幹窩窩片說:“志願,唱一個《扒碾杆》。唱一個給你一塊。”
吳志願臉上掛著一種永不消失的笑。誰也弄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笑,既不是得意、愉悅、歡欣,也不是嘲弄、譏諷、尖刻,那是一種千軍萬馬的笑中沒有的笑,那是萬古千年都不曾見過的笑,但那是吳志願臉上被定格了的一種既有活著的笑意,也有死去的不朽的笑,特別的笑,屬於他的笑,只有他才有的,因此也可以稱為,偉大而永恆的笑。
吳志願透過臉上黑乎乎的汙垢,這麼笑著,眼珠子轉動了一下,那是飢餓感和糠窩窩片交匯碰撞之後出現的反映,接著吳志願伸出了髒汙汙的手,三牛小將一塊幹窩窩片放在吳志願的手裡,吳志願咬了一口,圍著的學生們盯著吳志願將窩片嚼碎並咽入胃裡。
突然,一聲脆亮優美的歌聲響起來了:
吳志願,扒碾杆
忽剎剎想起了張玉蘭
想見你一面面兒真是難
哎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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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簌簌的淚*兒滴了一碾杆
這就是吳志願自編自唱的《扒碾杆》,十幾裡地周圍的男女老少都聽過吳志願這段小曲。這段小曲久唱不斷,九聽不厭,人們會以欣賞山西晉劇團的名角唱段的那種熱情和耐心來聽吳志願的小曲。
唱了第一段,接著會有人遞給吳志願一塊幹窩窩,接著吳志願又唱第二段兒:
吳志願好可憐
二十八守著一個光禿禿的炕
半夜裡睡不著坐起來想
哎呀呀
想叫她補衣裳,我尋不見一根線
吳志願小巧的眼中突然湧現出大顆淚珠兒,淚珠從聳立著大顆眼屎的眼角邊滴下來,穿過髒兮兮的臉部沒入雜草般的鬍子中,於是吳志願抬起左臂用袖口擦擦淚。也許吳志願不是為了擦淚,因為他可能已不知道自己會流淚,或許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有淚,或什麼叫淚,那個髒兮兮的幾乎輕輕一扯就會碎裂的袖口,只是在為他蹭蹭癢而已。
這時又一塊很小很小的幹窩片放到志願手裡。為了讓吳志願唱完八段《扒碾杆》,一整塊拳頭大小的幹窩片被分成四至五塊,吳志願只認塊,不認大小——
吳志願,扒碾杆
揪心揪肉我好悽惶
哎呀呀
提起個念頭呀,我小腿腿軟
這時,又一塊幹窩片放到手中。吳志願將窩片裝進上衣口袋。
他身上的衣服是什麼顏色,什麼質地?誰也說不清。多少日子,多少種水:汗水、淚水、雨水、髒水……浸泡之後,他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味,說酸不酸,說臭不臭,並非真是惡臭——臭不可聞。讓人噁心,那是一種被各種氣味和水質中和了的,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種特有的氣味,我們不妨稱他的衣服為“百味衣”,這件衣服可防雨、防寒、防蟲、防病。他吃百家飯,穿百家衣,也將他的笑和歌帶給百家……
上課的鐘敲響了,學生們一鬨而散。
不知什麼時候,張鴻遠的眼中也噙著淚。這時不知誰叫了他一聲,他一眨眼,淚珠竟滴了下來。
“遠小叔……”
在大隊部門前的堾邊站著個姑娘在喊張鴻遠,那是出納員周小梅。她的聲音像秋季的蘋果般甜脆。
張鴻遠走進會計室。小梅遞過一份表說:“夜天后晌填的春種報表。清虎叔說下午送到公社就行了。你看行不行?”
張鴻遠將表接過來。《春季播種費用支出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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