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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點頭。
他將水杯和藥碗一同端了上來,道:「今晚再喝一服,明日便能好了。」
她偏著腦袋看他,眼神漸漸地清醒了,說出了話來:「你去太醫署拿的藥麼?」
她記得。他答應了要陪她,卻還是離開了片時。她都記得。
可是她卻問得這麼婉轉。
他不痛不癢地「嗯」了一聲。
她突然捧起藥碗,仰頭喝了下去,好像那是酒一樣。他連忙提醒她:「這個加了生薑……」——她已經嗆得咳嗽起來。
他連忙去拿毛巾給她擦拭,她卻一把抓住了他雪白的袖子。他回頭,她的眼睛冷亮得不容他躲避:「陪我。你說好了的。」
「我……」我拿毛巾。他想說,卻沒有說。於是在床沿坐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揩去她嘴角的藥汁。她猛地一戰,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癢。
她咳了一會,又去喝水。終於把嗓子潤了回來,她才慢慢開口:「聖上走了?」
他算了算時辰,「大約已開拔了。」
她往床邊一靠,眼神往低處飄蕩,「那你現在忙麼?」
他不知如何回答。不忙,當然。可是他不知道用怎樣的語氣來告訴她,他不忙,他可以陪她,如果她想要。
她低著頭,手指絞著被單,嘴唇被咬出了牙印。太陽落山了,他沒有去點燈,整個房間裡只有暖爐下的火星子在冒著微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許久。
她開口了。
「我想見見我娘。」
他的手放在床沿,又往回收,兩手交握著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平靜地道:「我找時間帶她過來。」
「我想回家。」
他沉默片刻,「你母親也答應了,你不能在扶香閣呆一輩子,這不僅關涉你的性命,也關涉你的未來……」
「我為什麼不能在扶香閣呆一輩子?」她突然笑了,「我本來就該在扶香閣呆一輩子。」
他沉默得更久了。
直到她都要洩了氣,直到她開始想,算了算了,沒什麼大不了,她還青春煥發呢,幹嘛跟他計較?可是他卻開口了,他一開口她就招架不住。
「對不起。」他說,「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有危險。」
如果不是她提不起力氣,她一定一腳踹他下床。
「我問你,」她說,「李大餅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他頷首預設。
「我們幾個九坊的貧民,怎麼就會招惹那麼厲害的仇家?」她忽然睜大了眼睛,「是你的仇家,對不對?是你的仇家拿我們撒氣,對不對?」
他的眉宇微微皺了起來,對她嚴格區分「你」和「我們」的措辭有些不適。她卻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想像裡了:「哎哎,是不是你算命算得太準,別人都不服氣?你是不是算死過人?哈哈,好厲害的本事,這個你可得教教我!」
到底是個孩子,想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就忘了眼前。他側著頭看她笑,她笑著笑著,尷尬地收住了:「你那是什麼眼神?」
他目光動了動,挪開了。她卻又不知好歹地往前蹭,雙膝曲起來,腳幾乎靠著他的身子,又膽怯地縮回去,抬起頭對著他笑:「我再問你一樁。」
「嗯?」
「你知不知道,親了人是要負責的?」她笑得像只小狐狸,雙眼眯了起來,細微的火光灑在她的瞳仁上,彷彿跳躍的碎金。
他怔了一怔,後頸漸漸潛上微淡的紅,明明在衣領內,他卻感覺自己被她識破了,一下子倉皇站了起來。
她於是仰起頭,笑得更加猖狂,「你只要回答我,知不知道。」
他不敢不看著她。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夜中如兩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