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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顏六色的信封被整整齊齊地碼放,每一封都有被拆過的痕跡,但都是用裁紙刀拉出的平滑切口,寫滿了小心翼翼和珍惜。
傍晚時分,傅斯舟派來的車停在了公寓樓下,他的貼身助理林森候在車旁,見到阮綏音便十分恭敬地一路小跑上來迎阮綏音,鞠躬道:「夫人,江評議員到場了,傅首長走不開,讓我和司機來接您過去。」
「麻煩你了。」很古怪的,阮綏音也鞠了個躬,甚至比林森壓得還要更低些,陳帆詫異片刻,連忙跟著他鞠躬,林森也沒料到這一茬,又一次弓身,道:「夫人不用客氣。」
阮綏音住的公寓離市中心的新月大廈有些遠,車程大約一個小時,抵達時天已經黑了大半。
從地下停車場到頂層有直達的專屬電梯,中間不會被截停,但樓層太高,還是要花上將近四十秒的時間,阮綏音覺得有些麻煩。
某種程度上,傅斯舟對居所的選擇也反映出了他的性格碎片,就像那封信裡所說,他是一個野心十足的人,一心只想向上爬,越高越好。
「傅首長說密碼是您的生日。」電梯門開啟,走到對面的房門前,林森壓低聲音對阮綏音說。
阮綏音點了點頭,抬手輸了密碼,按下確認鍵後,門鎖卻猝然發出了密碼錯誤的提示音。
那聲音有些刺耳,原本有些恍惚的阮綏音一下子被驚醒過來,餘光感知到了林森略顯詫異的目光,訕笑著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抱歉,不小心按錯了。」
「沒關係,重新輸一次就好。」林森說。
阮綏音頷首,再次抬手要輸入密碼時卻停頓了一下,林森看見他眼睛往左上方轉,像是在搜尋記憶。
片刻,他很快回想了起來,輸入了另一串數字,開啟了房門。
林森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跟在他身後進了屋。
這是一間相當漂亮的大平層公寓,但陳帆對它的第一印象卻不是別的,而是「亮」,這間屋子裡亮如白晝的燈光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就連晚宴所在的露臺花園都在樹杈與花間鑲滿了細密的小燈泡,就連一隻微如塵埃的小飛蟲都無所遁形。
這是個在傍晚才開始的小型聚會,來賓不多,但傅斯舟獨自應付了許久,已然有些疲乏。
直到太陽徹底被地平線吞噬,天空漫上千變萬化的紫羅蘭色,夜幕悄然降臨,晚風攜來亮葉藍鳶尾和矮桂的淡香,搖曳飄拂。
沖日的水星開始閃爍白金色的輝光時,阮綏音就像一隻飛停枝頭的夜鶯,收起美麗的羽翼,停駐在這個為他而開放的花園。
人群猝然安靜下來、將目光聚焦向那個纖長身影。傅斯舟也遠遠望過去,這場景似曾相識,與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別無二致。
彼時是阮綏音的父親——亞聯盟前任評議院議長的壽宴。
那晚他也是像今天這樣,從容不迫地迎著所有人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款步走來。夜風掀起他銀灰色的及腰長發,在月芒星輝下折射璀璨的金屬光澤。微揚著下頜時,他如同引頸的天鵝一般優雅,得體地向每一個注目於他的人頷首微笑,那雙靛藍的眼像深海的碎片,波光瀲灩又深不可測。
而今晚,傅斯舟也一如那天一樣,理直氣壯地撇下面前喋喋不休了一整晚的賓客,直直走向了他,賓客們早已自覺為他騰出了道路,像教堂中央的過道,只不過邁出腳步的是新郎。
後來傅斯舟想起,總覺得一切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他會是那個率先靠近、走進阮綏音的世界的人,即便一開始只是出於獵奇的心理,但結果已經塵埃落定,最終他會把自己困死在裡面,因為阮綏音的世界裡充斥著足以殺死一個人的絕望和痛苦,而傅斯舟希望被殺死的那個人是自己。
沒有主持婚禮的牧師,沒有灑滿花瓣的長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