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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療程以後,她可以下床走動了,長久堵塞的腸胃通了。她變得非常開心‐‐她總是很容易就變得非常開心,她對他說:&ldo;吳凱,我一拔掉管子我們就去西湖邊喝茶。&rdo;她還想著去上班,因為那段時間單位裡特別忙。她還想著等空下來去旅遊,她認真地看報紙,看介紹好玩地方的文章。可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太長。她身上的管子越插越多,化療一個接一個療程,可是頭髮越來越少,身上的腫塊越來越多,事實上臨床經驗早已證明:化療根本就不可能徹底治療晚期胃癌。
醫生們已經無計可施。在外科病房住了兩個多月後,他把她轉到了腫瘤科。再後來,他把她轉到省中醫院,在那裡,她又住了五個月。
其實根本就不用騙她。她早就知道了。有一天,乘護士和醫生不在,她偷偷跑到醫生辦公室裡,找到了自己的病歷。病歷的第一頁,赫然寫著&ldo;胃癌晚期&rdo;。她回到病房,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平靜。後來她在病床上告訴他,你的負擔已經夠重了,我不能再給你壓力。
她說:&ldo;吳凱,你對我這麼好,我沒有遺憾。當然,如果能讓我多活幾年,我會很滿意。讓我看看跳跳再長大一點……&rdo;
他每次新搜到一種治療腫瘤的方法,都在第一時間告訴她。於是,當有人來看她,她就開心地告訴他們,已經有一種新的治療手段了,她會好起來的。可是事實證明那些方法對她沒有作用。那是他最難過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但是她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他不說起,她也不再提起所謂的新療法。
在整個治療過程中,她幾乎沒有哼過一聲。只有當房間裡只剩他一人,她才會說:&ldo;吳凱,我疼死了。&rdo;
2002年初,癌細胞轉移到她的腦部。所有的麻醉藥物都已經沒有用了,疼痛一陣接著一陣襲擊她,想把她摧毀,她的每一天彷彿都只是為了忍受疼痛而存在。她忍著,一聲不吭,有時實在忍不住,痛得快休克了,她才會說:&ldo;醫生,給我打一支杜冷丁吧!&rdo;她有頑強的求生慾望。
&ldo;她經常痛昏過去,有一次,我以為她去了,&rdo;說到這裡,他把腦袋別向窗外,他的聲音中有一絲輕微的顫抖,&ldo;那天我看她情況還好,和護士有說有笑的,就跑出去交費,等我回來,發現她昏死在那裡,醫生正在緊急搶救……&rdo;他忽然說不下去了,開始掩面而泣,哭聲被壓抑著,好像嘴巴被什麼東西塞住了,很久都沒法開口說話。
我認識他多年,這是我每一次看見他哭泣。在他最難的日子裡,他都不曾這樣。在大家的印象中,他是一臺一絲不苟執行的堅強的機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怎樣安慰他。我看見他的兩個肩膀都開始抖動起來。
&ldo;我不在的時候,她想著想著,突然和護士說了一句:&l;真是苦了吳凱!&r;一下子就昏過去了!&rdo;
她轉到浙二醫院腫瘤病房以後,他開始二十四小時陪著她。她每天都要連續掛藥水,一直掛到後半夜。他小心看著,一直等到藥水掛完,然後躺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小睡。早晨五點剛過,搞衛生的阿姨就來了,動靜很大。他睡得很少,睡得很淺。有時她讓出一塊地方給他。他怕壓到她身上的管子,每次都不肯躺過去。
有一天半夜,她起來上洗手間,沒有像往常一樣叫他。經過多次化療以後,她已經非常虛弱,身上又插了很多管子,一個人走路是那麼危險,每次上洗手間都要人扶著,一點點挪過去。可是那一次,她一個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了。她輕手輕腳的,儘量不發出聲音。
他還是醒了。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