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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之上,皇帝目光晦暗,群臣臉色鐵青,卻沒有一個人說話。真正出言反駁的,居然是剛領了義夫匾額的胡儀。
他挺身而出,指著薛恆娘怒道:「薛氏女子,你這是說的什麼混帳話?士大夫之流,自然不敢與天子等同,也不敢比諸侯王。但家族傳承,一樣需要子孫萬代。若是為夫妻和睦的緣故,倒可稍行限制,譬如男子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不是不可議。」
「但如你所說,一概禁絕,這純屬胡言亂語。萬一妻子無出,則夫家子嗣斷絕,香火無傳,祖宗無祭,這是何等惡毒陰絕的惡政?」
恆娘眨眨眼睛,故作不解:「胡祭酒,這話小女子就不明白了。朝廷制度,不是有個承嗣立嗣的規矩麼?從遠的來說,本朝世宗文皇帝便是皇帝的養子,文皇帝繼位以來,從來奉的是皇帝的宗祧。
從近的來說,我聽說先頭的沙州歸義侯病逝以後,官家遍選其家族後人,擇立其優異遠親,紹封繼絕。再有,三十年前,朝廷有位文正公,生前因妻子無生育,也是收養侄子為子,繼承香火。」
「這些人,既有本朝先帝,又有本朝賢良,都沒有納妾,仍舊解決了祭酒所說的傳承問題。怎麼,祭酒認為皇帝有錯?世宗文皇帝有錯?歐陽文正公有錯?又或是先帝為歸義侯立嗣有錯?」
她一口氣不停,連線問出七八個問題,問得胡儀滿臉焦黑,張口舌結。
顧瑀在人群中,捂住嘴巴,趴在餘助耳朵邊低聲呱呱:「恆娘也學會你們那套拿大帽子壓人的法子了。」
餘助噗一下笑出聲來,也壓低聲音道:「我覺著,恆娘計不止此,多半還有後著。」
就在這時,忽然有個女子聲音悠悠響起來:「胡祭酒所言,大有道理。若是為家庭和睦起見,與其禁絕姬妾,不如教以女子貞順親睦之道,不妒不爭。妻愛護妾,妾敬重妻,相互輔助,彼此融洽,則家室之中,自然一派安樂祥和。」
「反倒是強行禁止姬妾,這未免有些一廂情願了。畢竟天下女子,也有情願為富人做妾的,朝廷何苦斷人念想?」
恆娘轉過頭,眯起眼睛,冷冷看著從人群之後緩緩走來,一身長裙,帷帽垂地的女子。
「盛娘子。」她叫出這個名字,聲音裡滿是譏誚,「你大概是沒聽說過,民間有句俗話,叫做「寧與窮人補破衣,不與富人做偏妻」?」
盛明萱走到她身邊,笑道:「薛主編,我今日此來,非以普通娘子的身份,乃是以周婆言副刊主編的身份,與你差相彷彿。請叫我「盛主編」。」
第141章 城門三請(三)
盛明萱的聲音柔和圓潤, 比起恆孃的烈烈清脆,又是別一番味道:「薛主編有沒有聽過另一句話,「貧賤夫妻百事哀」?富貴人家的婢妾, 只怕比窮人家的正妻, 日子還要好過一些。
薛主編固然是高風亮節,不屑為人做妾,卻也不該為了一己喜好,斷人生路呀。這樣的做法, 與晉惠帝何不食肉糜,有什麼區別?」
宣德門前,只怕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站在這專屬於皇權、專屬於男子的巍峨城牆之下,成千上萬人視線的焦點位置, 長身直立、侃侃而談的,居然是兩個女子。
而她們的聽眾, 囊括皇帝、群臣、大儒、學子、將士與閒漢。
這一刻, 無論她們說的是什麼, 觀點齟齬也好,彼此看不順眼也好, 她們二人, 都在無意識中,共同構成這副畫面的主體,共同成為後世無數宣傳畫中的主角——
就是畫裡頭的兩個人, 面目高度雷同了點, 如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一樣。
「你說什麼?做人婢妾好過做妻?」恆娘長笑一聲,「我倒是個胼手胝足, 艱辛討生活的窮娘子,日日交往的, 也不過都是與我差不多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