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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查理對她怒吼了半天,又罰她不許吃飯。所有的人都去了飯堂,而嚴微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訓練場外的樓梯上,感受著渾身骨頭散架般的疼痛。每一天幾乎每一塊肌肉都在拉扯、撕裂、重生。肉|體的痛苦不過是最微小的苦難,真正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內心的煎熬與懷疑。失敗的羞愧像火一樣灼燒,她終究還是要強的,但內心深處卻依然有一個清澈的聲音,在告訴她,有一些東西,是不能拋棄的,是必須堅持的。查理最終還是來看她,給了她最好的傷藥。那個時候查理對她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但是查理從來沒有教過她的是,到底誰是敵人,誰又是朋友呢?
人人都知道嚴微是那個最強壯的孩子,所以很多人都在嘗試接近她,討好她。嚴微對一切保持警惕,但唯獨對那個叫做小紅的孩子狠不下心來。真是奇怪,到底是為什麼呢?很多年後,當嚴微平靜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的時候,她終於想明白了,也許就因為小紅是最弱的那個,她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保護自己。也許陳露說的對,她嚴微就還是心腸太軟,無法拋棄對弱者的同情。可是,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只有唯強者論,沒有人去幫助弱者,一切都按照血淋淋的物競天擇的規則來,那麼還談何文明,與野蠻的動物世界又有何不同呢?
只可惜,在組織裡,在那樣的環境中,所有人都只剩下動物性。所有人都必須是野獸,否則就無法生存。
陳露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就已經開始嘗試接近嚴微了。那時嚴微和小紅已經形影不離,後者也熬過了淘汰率最高的那個階段。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已經過去,她們開始學習戰術、戰法、槍械拆卸與保養、野外生存與救護之類的&ldo;軟&rdo;知識。非常神奇的是,小紅對這些事情相當擅長,尤其是野外生存與救護。當嚴微粗手粗腳地用繃帶把胳膊纏成了木乃伊時,小紅總是能用最精巧的方式處理好傷口並且絲毫不影響繼續行動;當嚴微又一次把米燒糊的時候,小紅已經用最簡單的食材做好了可口的飯菜。嚴微每次看著為自己傑作得意滿滿的小紅,心裡不由得想,倘若她在最初的試煉中就煙消雲散,又怎麼會挖掘出此刻的特殊天賦呢?於是愈發相信自己心中的那個聲音是對的。
陳露的心機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展露得一覽無餘。她並沒有先接近嚴微,而是先去關愛小紅。小紅自然是受寵若驚,因為除了嚴微之外,所有人都當她是慫包,如果不是嚴微時時護著她,恐怕早就被人欺負著弄死了。嚴微當然也因此對陳露高看一眼,覺得她與其他那些勢利慕強之人並不相同,或許還是值得結交的。三個人的關係就這樣慢慢親密起來,有時候嚴微會想,這就是朋友麼?活了十二三年,她從來沒有過一個朋友。越是在艱苦難捱的環境中相處,越是容易培養出一些奇妙的感情,如同在水面下掙扎著透出一點喘息,任何可能的依賴都像救命稻草一樣珍貴。
但是那件事情發生了,然後一切都被改變了。
那是一個看似平靜的午後。海島上剛下過一陣暴雨,此時停了,陽光明媚,天空中顯示出一抹淡淡的彩虹。難得給眾小孩半天時間休息。小紅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嚴微不知道,只當她出去解手。然而一整個下午都不見蹤影,直到晚飯時分,嚴微才慌亂起來,問陳露有沒有看見她。陳露剛從外面回來,說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槍械室練習手|槍快速組裝,大概練了三百次。嚴微當時沒有懷疑什麼,只是著急地報告了查理,於是眾人一起去找,終於在海島背面的山崖下面找到了小紅的屍體。最後的結論是,小紅想要逃跑,暴雨路滑,不慎跌落山崖,喪命於此。
真是他媽的在放屁。嚴微絕不相信小紅會試圖逃跑。但是她的嚴正抗議並沒有用,查理不僅置之不理,還在她繼續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地試圖調查後,罰她扛槍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