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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說什麼?我又驚訝,又氣憤,我氣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流了出來,我哭著說,這簡直是太荒唐了,我不會答應!我說完,就跑出來了。
但我知道組織決定了的事情是不能違背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幾天晚上,我一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要哭。我的眼睛總是紅紅的。我不知道該問誰。最後我決定給我一同入伍的、在軍區文工團工作的一位老鄉寫一封信,請她給我出出主意,想想辦法。我以近乎哀求的、無助的筆調寫道,請你收到信後,若來不及回信,請來份電報告訴我,不然十二月中旬就要舉行婚禮了。求求你一定給我出一個好主意。
沒想我那位老鄉去莎車演出了。當她收到我的信時,我與王團長的婚禮已經舉辦了。她在給我的回信中說,她從莎車演出回來,一算日期,我已經結婚了,她即使有再好的主意,也幫不了我的忙。她還說她是第一次聽說真有這樣的事,她感到非常吃驚,她寧願相信這不是事實。她說像我這樣一個文弱的人,不知道我怎麼去承受那一切。
我當兵前就讀的是湖南省立一中,它歷來就是一所開明的學校,我們過去所接受的教育都是要追求民主、自由和個性。何況我已上到了高二,對事物已有自己的認識,對愛情有自己美好的嚮往。
舉辦婚禮那一天,我傷心得都快昏過去了。我一次又一次悲傷地對自己說,我還沒有愛過,但我的愛已經結束了,我從此再也不能愛了,我從此再也不能愛了……
丈夫比我大二十一歲,是個老實人,沒有什麼文化,就在文化補習班認得幾個字,受了很多次傷,經常被傷痛折磨得滿頭大汗,痛苦不堪。但他在別人面前總是個硬漢形象,從不顯露出來。他從十六歲就開始打仗,打了十七八年,脾氣暴躁得要命,稍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就大發雷霆。身體不舒服了,也對我發脾氣。他跟我很少說話,我也不知道有什麼話要對他說。他對我發脾氣的時候比跟我說話的時候多多了,好像我不是他的妻子,而只是他的出氣筒。他結婚的目的似乎也是這樣,很多時候我都是以淚洗面,沒有感覺到任何幸福。
結婚不久,他被派到南京軍事學院讀書,組織上讓我也到南京去陪讀。
於是,我到了南京。那種陪讀生活十分無聊。他不讓我看書,不讓我上街,像看管囚犯一樣看管我。兩年下來,我已生了兩個孩子。我如此年輕,就拖兒帶女,青春已過早地衰亡,所有的夢想和追求已被摧毀。我渾渾噩噩地虛度著每一個日子,像被人飼養的動物一樣無所事事。
我已不願流淚,我把淚水全嚥到了肚裡。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愛我那讓我常常感到不知所措的孩子。
在生活面前,我感到羞愧。
在我往南邊望著三湘故土時,我覺得自己無顏面對她。我很多時候也感到絕望,想結束自己這卑微的生命,但孩子的降生使我努力學會堅強地活著。
丈夫自南京回到新疆後,提升為軍分割槽司令員。我希望生活的磨礪可以使我與丈夫漸漸建立起感情,希望彼此能在對方那裡獲取一點點幸福,但我沒有得到。
林紫玉:我從此再也不能愛了(2)
我覺得自己孤獨無助。我記得那是1956年,我的一位老鄉專門從烏魯木齊來看我。我一見她的面就忍不住號啕大哭。我有無數的話要向她說,但在心中整整憋了五年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我的淚水自見她的面就沒有斷過,那飽含著靈肉之苦的淚水成了我訴說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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