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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糟糕，我家裡在青衣島度週末，不知道回來了沒有，&rdo;賽梨說。&ldo;我打個電話去。&rdo;

&ldo;打不通，都在打電話。路克嬤嬤打給修道院也沒打通，&rdo;亨利嬤嬤說。

&ldo;嬤嬤嬤嬤，是不是從九龍攻來的？&rdo;

&ldo;嬤嬤嬤嬤，還說了些什麼？&rdo;

七張八嘴，只有九莉不作聲。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冰冷得像塊石頭，喜悅的浪cháo一陣陣高漲上來，沖洗著岩石。也是不敢動，怕流露出欣喜的神情。

劍妮鼻子裡哼了一聲，冷笑道：&ldo;蛇鑽的窟窿蛇知道，剛才嬤嬤進來一說，人家早知道了，站起來就走。&rdo;大家聽了一怔，一看果然茹璧已經不見了。

本港的女孩子都上去打電話回家。剩下的大都出去看。不看見飛機。花匠站在鐵闌幹外險陡的斜坡上，手搭涼蓬向海上望去。坡上鋪著糙坪，栽著各色花樹。一畦赤紅的鬆土裡，一棵棵生菜像淡綠色大玫瑰苞，有海碗的碗口大。

比比倚在鐵闌幹上，倒仰著頭，去吃三明治裡下垂的一綹子炒蛋。

&ldo;噯，這白布還是收進來吧，飛機上看得見的，&rdo;婀墜指著矮牆上晾著的修女的白包頭，都是幾尺見方，漿得畢挺，貼在邊緣上包著鋁製的薄板上。

亨利嬤嬤趕出來叫道：&ldo;進去進去！危險的！&rdo;沒人理，只好對著兩個檳榔嶼姑娘吆喝。她們是在家鄉修道院辦的女校畢業的，服從慣了，當下便笑著倘徉著進去了。

&ldo;花王啊！&rdo;亨利嬤嬤向花匠叫喊。&ldo;把排門上起來。你們就在這兒最安全了，地下層。&rdo;隨即上樓去打聽訊息。

食堂上了排門，多數也都陸續進來了，見賽梨坐在一邊垂淚，她電話打不通。有個高年級生在勸她不要著急。本地的女生都在樓上理東西，等家裡汽車來接。茹璧第一個打電話回家叫汽車來接，已經接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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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比從後門進來，補吃麥片。九莉坐到她旁邊去。賽梨又上去打電話。

幾個高年級生又高談闊論起來，說日本人敢來正好，香港有準備的，新加坡更是個堡壘，隨時有援兵來。

&ldo;花王說一個炸彈落在深水灣，&rdo;特瑞絲嬤嬤匆匆進來報告。她崇拜瘦小蒼老的花匠。他夫妻倆帶著個孩子住在後門口一間水門汀地小房間裡。

&ldo;嬤嬤！黃油沒有了！&rdo;比比膩聲抱怨著，如泣如訴。&ldo;嬤嬤你來摸摸看，咖啡冰冷的，嬤嬤你給換一壺來。&rdo;

特瑞絲沒作聲，過來端起咖啡壺黃油碟子就走。

劍妮頹然坐著，探雁脖子往前伸著點，蒼黃的鵝蛋臉越發麵如土色，土偶似的，兩隻眼睛分得很開，凝視著面前桌上。

只有排門上端半透明的玻璃這點天光，食堂像個陰暗的荷蘭宗教畫，兩人合抱的方形大柱粉刷了辱黃色，亮紅方磚砌地，僧寺式長桌坐滿一桌人，在吃最後的晚餐。

&ldo;劍妮是見過最多的‐‐戰爭，&rdo;婀墜笑著說，又轉向九莉道：&ldo;上海租界裡是看不見什麼，哦？&rdo;

&ldo;噯。&rdo;

九莉經過兩次滬戰，覺得只要照她父親說的多囤點米，煤，吃得將就點，不要到戶外去就是了。

一個高年級生忽然問劍妮，但是有點惴惴然，彷佛怕招出她許多話來，劍妮顯然也知道：&ldo;戰爭是什麼樣的？&rdo;

劍妮默然了一會，細聲道：&ldo;還不就是逃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