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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色的婺源農家菜,旅店主人像一箇舊時殷勤的管家在前面引路,把他們帶到二樓的一間廂房。踏上樓梯,已有上百年曆史的木梯板吱吱咯咯作響,就像有古老的精靈在跟他們說話,一時間恍若身回明清時代。
暮靄四合,山野田間吹來溼潤的和風,宏成和藍珊相依在二樓廂房的木格窗前,真不知是人在觀風景,還是人在風景裡。
“珊,婺源真使我震撼。”
“哦?說給我聽聽。”
“婺源使我看到了建築的生命力和它的靈魂。珊,你看這些遠遠近近、大大小小的村子,它們散落著,又連綿著,如一個個生命舒展著身體緊貼著大地,以全部的肌膚和血肉吸納著地氣承受天光,在我們視野的盡頭形成了多麼優美的天際線。再看那一簇簇的民居,它們靜靜地散落山野、田地上,依偎著團團綠蔭而聚,彷彿成千上萬只沉醉於孵化期的鳥兒蹲伏在那裡,是多麼的安詳!真的,在我眼裡,它們真是有生命,有靈魂的
“我一直認為,中國傳統建築的精華在農村和市鎮而不在都市。村莊作為人類安居的寓所,一方面它表達出人們對自然的阻隔:它用宅院、山牆、屋頂,與風雨雷電對抗,與蛇蟲猛獸對抗,與一切可能的危害對抗。然而,人與自然唇齒相依的情感,決定了村莊依附於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它用門窗迎合著大自然的風和陽光,用天井和院落呼吸著自然的陰陽元氣。它會在溪河池塘中洗濯自己的倒影,借晨嵐暮靄擦拭自己的臉容。你就看這敬序堂,嘰嘰喳喳的燕雀成了梁簷下的熟客,藤蔓自由自在地攀過了牆頭,蜘蛛在悠悠地吐絲織網,昆蟲在牆根無憂地吟唱,草木更是縱情恣肆,在瓦溝、磚縫間紮根,青苔爬上了牆腳,染綠了石階。在這裡,人工的建築和大自然真正授受契合、相和相諧、融為一體了。”
藍珊誇張地湊近宏成的臉,左看看右瞅瞅,由衷讚歎道:“了不得,你快成詩人了。”
“西方人說建築是流動的詩,是凝固的音樂,它們會喚醒我的詩情。也許,婺源本身也是一首詩吧。”喝過婺源米酒、又沉浸在婺源山水民居中的宏成,真正是酒意闌珊、詩興大發了。也許,中學時代曾經愛詩,讀艾青,讀普希金,讀嚴辰,讀樑上泉,不是白讀的。
藍珊的情緒也上來了:“真的,這些年,我以為我已失卻了詩情畫意之類的東西。但自從遇到你,我覺得自己的生活中有了幾分詩情,來到婺源,我又覺得似乎又有了幾分畫意。”
“你學服裝設計,我學建築設計。我們的生命裡可能存在一些共同的基因吧。”
“宏,”藍珊忽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換取今世剎那的錯肩而過。我們今天能相遇相處在這裡,那我們的前生曾是怎樣的呢?”
“一定是親人,也許就是一對朝夕相處、白頭偕老的夫妻。”
“我倒不這樣以為。”
“為什麼?”
“宏,你想,如果我們在前世真如你所說的是朝夕相處、白頭偕老的夫妻。那樣的話,佛還會安排我們在如此美麗的地方相遇嗎?”
“會的,仁慈的佛會的。”
“不會吧。你想想,佛要照應的是萬千眾生。世上有那麼多不幸的人兒需要佛去照應、操心,佛是沒有心思也沒有精力替我們錦上添花的。”
“那……”
“我想,在前世或者是前世的前世,我們一定是一對眷戀著而又未能終成眷屬的痴男怨女。比如,我們是紅樓裡的寶哥哥和林妹妹,是傳說中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甚至於我們的境遇比她們還要慘。所以我佛慈悲,今世他又讓我們在芸芸眾生中相遇相知了。”說到這裡,藍珊的的聲音不由得低下去了,嘆道:“可佛又如此吝嗇,讓我們相遇太晚,又註定如此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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