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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是真貴,荒也是真荒。
小區常用的是北門,老人卻讓車停在西門,他先下。
駕駛座上司機師傅已經不行了,他但凡行一點,伸頭出來看兩眼都能發現,老人的動作很奇怪,舉手投足間有種頓挫感,手肘總是抬得很高,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吊著才能動似的。
老人僵硬地把傘抵在肩膀上,騰出手來,從衣兜裡摸出一張銀箔,點火燒了。
銀箔瞬間皺縮,變成細薄的灰,火星翕張,隱約能看到兩個字的痕跡——聞時。
老人這才衝車裡的人招手說:「這扇門可以走了。」
聞時從車裡下來時,已經不是小孩身量了,儼然是個少年模樣,15、6歲。原本過於寬大的衣服這時反而合身不少,只有褲子還是嫌長。
他也沒管,伸手接過老人肩上的傘。黑色傘面傾斜,擋著斜吹過來的冷雨,他沖老人抬了抬下巴說:「我不認識路了,跟著你走。」
這是他第12次從無相門裡出來,每次都要有人帶路。
沈橋接過他兩回,上一回沈橋才18歲,穿著綢布馬褂,戴著挺括的瓜皮帽,上來就管他叫「聞哥」,然後問了他一個瓜皮問題。
這一回,沈橋看著像他爺爺,當著外人的面,已經不好再叫「聞哥」了,不留神就容易嚇死誰。
不過就算留神,那司機也嚇得不輕。
穿過大門的時候,小區東北角響起了一陣嗩吶聲。
俗話說,沒有嗩吶吹不走的人。計程車司機被那兩聲吹清醒了,油門一轟,在雨中馳掣成了一道虛影,眨眼便沒了。
聞時這才從那處收回視線,又舔了舔嘴角。這麼幾分鐘的功夫,他又長高了許多,腳踝處堆疊的長褲褶皺徹底抻直,已然是個青年。
「你真餓了啊?」沈橋問。
「你說呢?」
「可惜了。」老人幽幽嘆了口氣。
「怎麼?」
「你這次得自己找點吃的了。」
聞時跟著他繞過一片花園,沿著小路往東走。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就聽見嗩吶鑼鼓動靜喧天。
雨沒變小,空氣裡濕氣很重,但依然能聞見細細的香灰紙錢味。平常人聞不出區別,但聞時可以,這個味道很熟悉,是沈家的。
「我領了個孩子來接班。」沈橋朝前面的別墅看了一眼,說,「一手養大的,跟我當初差不多,今年18了,除了膽子小點,哪裡都不錯。」
聞時:「……」
他沒忍住:「你領個膽子小的回來幹這個?」
沈橋也沒忍住:「我養的時候哪裡曉得他膽子這麼小?」
聞時:「那你還真棒啊。」
沈橋:「過獎。」
聞時:「……」
也就是現在沈橋年紀大了不好打。聞時臭著臉心想。
沈橋又朝別墅看了一眼,看見一個披麻戴孝的男生從大門裡出來,終於放下心。
他朝聞時作了個舊時的長揖說:「聞哥,沈橋得幸與你認識這麼多年,現在我要走啦,你好好的。」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早日解脫。」
說完,佝僂老邁的身體便垮塌下去。那個白髮老人已經沒了蹤影,地上只有他剛剛穿著的衣褲,衣領裡露出幾段細長的白梅花枝,枝頭扎著綿白線,很快就被雨打濕了。
嗩吶一聲響,野樹不知春。
聞時有一瞬間的晃神,忽然意識到,他這一覺真的睡了好多好多年……
他握著傘替那團棉線梅枝擋了斜雨,彎腰將衣物撿拾起來,默然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聽見腳步臨到近處,才抬起眼來——
那個披麻戴孝的男生過來了。看年紀,想必就是沈橋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