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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聲音很遼遠地送來,「如此厚愛,誠惶誠恐。」將那個瓷壺抓在手裡,就背過身去,好像在飲用的樣子。
這時候大家都把腦袋很高的仰起,大概是想趁這種難得的機會,窺視面具下真容之一二。其實,什麼也不可能看見。哥哥怎麼會在別人面前露出破綻來呢?
不過眨眼的時候,哥哥轉過身來,連面具也不像是被揭開過,藏人將那隻瓷瓶取到手裡的時候,晃了好久,又將瓶口朝下地倒轉過來,沒有任何東西倒出來。藤大納言卻聞到一股金屬的臭味。正如肉身會腐爛一樣,當金屬鑄成的刀劍死去,散發的正是這種味道。或說與染齒鐵漿的臭味如出一轍。瓶口的地方好像因著那種想像,變成深不見底的青淵。
這時候,主上的眼睛仍然牢牢地抓在自己身上。他在期待什麼?耳畔驟然響起他剛才的問題。像夜半遠山的鐘聲,一點點將他從睡夢與安逸裡剝離。藤大納言心想,我從不相信有什麼永生與不死,如今觀往,儘管我難以稱得上是一名正人君子,卻唯獨不願在試探真心這一方面妥協。事到如今,我仍是如此的幼稚麼?可人偏偏有一種天生的搞笑伎倆,一旦對他們說出真話,幾乎從來沒有信以為真的。他們單純且堅定地以為,搞怪的人是你。
藤大納言竟不由自主地交代,「是嗎,我可不相信啊。」
正如心裡所料般,主上哈哈大笑起來。很多侍候著的近臣乃至藏人與上達部,大家都零零散散地笑著,像夏時夜裡的青蛙。唯獨哥哥的肩膀一動不動,與先前略顯差異的面具正凝視著自己,笑聲好像將他推遠了。
藤大納言神情肅然地說,「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真的不相信這種事。」
所有人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兀自地笑著。哥哥的肩膀也有了顫動的趨勢。這個時候,藤大納言被這種氛圍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瘋狂。趁著興奮勁兒,他不停地說,「不光是長生,神佛啊地獄的東西,我一概不信。高天原?那種詞彙只存在與故事裡。啊有了,葛城之神[4],我唯獨相信有那個東西。仔細想想,這不便是我嗎?也不是自輕,白天的時候懶懶散散的,總不願意出門做事,來到殿上更是快要睡著了。若不是主上說著話呢,我定然抱一個隱囊躲到哪裡睡覺去。工作啊,完全不想做!我這樣的人,畢竟樣子也不差吧?其實口才也中規中矩,最好是做一個六位藏人,一到夜裡,葛城之神就出來幹活了……」
一時清涼殿上,笑聲像炒豆子一樣地碰撞。藤大納言夾在那種笑聲裡,好容易說完了,這才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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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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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本傳說,一言主神居大和的葛城山,稱葛城神,古時役小角行者有法術,在葛城山修道,命一言主神在兩山之間,修造石橋。此神因容貌醜惡,不敢白晝出來,乃只於夜間施工,橋終不成。役小角為七世紀時人,修真言宗修驗道,有許多神異的故事流傳下來。
注釋摘自《枕草子》上海人民出版社,周作人譯。
看這個很難查到,特意拉了個標註。
第17章 (十七)
如果自己但凡有一點才能, 不至於像現在患得患失。人若能夠在才不堪任的環境下安安逸逸,那便是沒心沒肺的空殼,徹頭徹尾的飯桶。即使知道羞恥是面子使然, 生出的情緒。需要偽裝的,不要偽裝的, 只要人脫離不開這社會,總要受制於此。說到底,藤大納言還是個膽小的人,唯一的處世對策, 便是對這種人情社會奉上投降的誠心。眼下惶惶不安, 又得過且過。
其實小的時候,遠遠沒有這麼窩囊,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能夠很順暢地從嘴巴里流出。言及不合之處,上房揭瓦的事做的不在少數。可有一天, 突然變得極為軟弱。嘴上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