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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希望我待著嗎?&rdo;他問道。
沒有回答。他待在那裡,不知所措。過了很久,安妮搖搖頭,不知道她是對什麼說不,或許是對整個這一切,對現在所發生的,對已經發生的,對這猝不及防降臨到生命的荒誕,對這種讓受害者忍不住要去賦予一種意義的不公正。現在還無法和她對話,為時過早。他們不在一個頻率。於是他們沉默。
她可能睡著了,不得而知。她慢慢轉過身,平躺下來,雙眼緊閉,然後一動不動。
就是這樣。
卡米爾看著她,握著她的手,不安地聽著她的呼吸聲,試圖與他記憶中她往日熟睡時的呼吸聲做對比。他想起那些看著她入睡的時光。最初,他甚至會半夜爬起來看她,畫她那游泳健將般的側臉。因為在白天,他無法準確勾勒出她臉龐的精妙。他就這樣畫了不少她的速寫,不眠不休地試圖解讀她的嘴唇,她的眼瞼,解讀這種純淨。或者速寫她在洗澡被突襲時的剪影。正是在他無數次的失敗中,他明白了安妮的重要性:如果說不論是誰,他都能在幾分鐘後像照相一般準確描繪出對方的特點,那麼安妮身上,則有一種頑強的、不可捕捉的特質,每次都能逃過他犀利的眼光、他豐富的經驗和他細緻入微的觀察。而現在,這個女人躺在那裡,渾身浮腫,纏滿繃帶,像個木乃伊,不再有那種魔力,她只剩一副軀殼,一個醜陋的身體,毫無美感。
這就是幾分鐘之後讓卡米爾火冒三丈的原因。
有時候她突然醒過來,發出輕輕的叫聲,環顧四周,卡米爾在她身上看到了阿爾芒死前幾星期裡臉上的神情:那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表情,以前從沒出現過,這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僵死,一種自我意識的喪失。太不公平了。
他還沒有從他之前的悲痛中走出來,護士就過來提醒他探訪時間已經到了。她十分小心,只要卡米爾在房間裡,她就不會離開房間。她的胸章上寫著&ldo;佛羅倫絲&rdo;。她雙手背在身後,結合了一種強硬又恭敬的態度,臉上帶著表示理解的微笑,但因為膠原蛋白和玻尿酸而顯得虛偽做作。卡米爾本想一直待到安妮可以和他講話,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無計可施,只能等待。該離開了,安妮需要休息。卡米爾走了出去。
要知道,他不得不等待二十四小時。
然而二十四小時,對於卡米爾這樣的男人來說已經足以毀滅世界。
走出醫院時,他還是什麼資訊都沒有得到,除了人們在電話和醫院裡給他的一些解釋。
事實上,除了一些大體情況,沒有人知道別的資訊,沒有辦法順藤摸瓜。卡米爾眼前浮現的,只有安妮不成人形的模樣,這對於一個受過情感創傷、心靈已經千瘡百孔的男人來說太過刺激,這個場面激起了他本能的憤怒。
一走出急診室,他就沸騰了。
他什麼都想知道,立刻知道,他必須第一個知道……
不得不說的是,卡米爾完全不是一個復仇者。
他像所有人一樣,不是沒有仇恨,但就舉一個例子,布依松,那個四年前殺死他第一任妻子的男人,他一直活著,而卡米爾也從沒想過在他坐牢的時候買兇殺死他,儘管他在警察局有那麼多關係,對他來說可謂輕而易舉。
今天,關於安妮(她不是他第二任妻子,但他不知道用什麼詞去定義),關於她,也不是這樣,不是一種復仇情緒。
就好像他自己的生命被這件事情威脅到了。
他需要採取行動,因為他無法想像這件事對他們的關係帶來的後果。他們的關係,可以說是伊琳娜死去之後唯一為他的生命重新賦予意義的事情。
如果你覺得這些話太過誇張,那是因為你沒有害死過你所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