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常人(第1/2 頁)
真幻迷離間,腦海中所有有形意識反應都在被稀釋、淡化,一切變得不再那麼確鑿…
該為此感到這害怕嗎?
心空盡頭隱隱閃過一縷悸動。
按常理似乎是的…
但此時此地哪還有什麼“常”可言?
再者,那取“害怕”而代之的滋味不是已欣欣然在這無邊空明裡瀰漫了嗎?
嗯?
這就是解除了所有困束後的感覺?
阿杰這才有點察覺到那種前所未有的明澈,卻又隱隱感到不知為何心底還有最後一絲什麼難以被它完全融化…
雖然他幾如神遊化外,可時間裡還留有最後一絲無法解除的根結,由此沒過多久,心識基底處的重啟還是在它主人幾乎全然意識不到的暗地中快要完成了。
於是...
阿杰油然覺得該做些什麼。
可該做什麼呢?
又沒有一點頭緒...
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這地方,但此時“死”似乎並不像過去一直以來想象的那麼可怕了——如果放在以前,看到自己真要死在這種杳無人煙之地絕對會恐怖到令人窒息——但現在,阿杰只是有些茫然,不知死亡會帶自己進入何種境地,但又隱隱覺得無論那處境如何,並不會有什麼根本的區別…
不知為何,他第一次覺得所謂“死亡”在某種更本質的層面並不能真的終結什麼。
自己能為自己作證嗎?
誰能真正證明他此刻是活著的?
“活著”又是什麼?
他過去曾以為自己知道“活著”是什麼——當他只顧活著卻顧不上去看“活著”本身到底是什麼的時候。
但此時此刻,當他第一次真的去打量“活著”究竟是什麼時,卻發現沒法再讓自己相信——或者說確定——他真的知道“活著”到底是什麼…
這些看似烏七八糟的想法要是讓對岸那個世界裡的人——甚至過去的自己——知道了會不會被當作不正常?
答案再明顯不過。
阿杰忽然對想象中那些人的反應感到很好玩。
啥叫“正常”?
在沒有規定任何必然意志法則的世界裡人為劃出一道雷池,以它做審判的標準,所有人再自己去踐行這套標準,以作為這套標準是天經地義般正確的證明,所有人必須“正常”才會被其他所謂“正常人”接納。
於是人全成了同一模子裡的產物,從一個個生而自由的生靈——如果他們的心靈真的擁有過哪怕一秒鐘“自由”的話——全都被自願或身不由己地自願格式化成一個個“正常”的成年人,在“正常”所劃定的那條僅有的道路上擠得你死我活。
還有比這更荒誕、更不正常的“正常”嗎?
但只要所有人都把它當作“正常”,那這就一定是“正常”,你必須這樣生活,你也必須要求別人這樣生活——無論有意還是無意。
這樣一來,不管正常不正常,至少公平了,所有人都被綁在一起,你還能逃到哪兒去?
那就大夥兒一塊兒“正常”下去吧。
想到這兒,阿杰不由一陣後怕,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曾經就這麼“正常”了二十多年。
如果脫離這種“正常”的代價就是像現在這般滑向死亡的話,似乎也是值得的。
因為連“死亡”也只是在那個所謂“正常”的世界裡才顯得如此可怕,可這些所謂的“正常人”又何曾真正知道死亡是什麼——甚至他們何曾知道任何事物的真正實相——只不過在人云亦云的互證中,把這所有那些他以為被證明了的人云亦云全都信以為真了而已。
和死亡比起來,這或許才是真正可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