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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好一會兒,李文斌才停住哭泣。
他繼續說道:“阿兄的腿廢了,大病一場。柳阿麼在路上就沒有撐過去,柳阿伯心痛之下,沒有多久也跟著離世。”
“你不知道,阿兄嫉惡如仇,以前最是開朗的一個人,可自那以後他就變了,整日整日不說話。要不是信兒出生,他都無法振作過來。”
可就算是這樣,李文武還是大受打擊,漸漸變得沉默,變成了如今這樣。
李文斌只要想想就心酸,抹淚說:“今日若非喝多了酒,他不會和我們說這些的……他以前從來沒說過,都是自己扛著。”
阿父阿爹也走了,他只能一個人扛著。
這一次,李文斌沉默了很久,才啞聲道:“自家裡出事,阿父便自請出族和江南李家斷了關係。”
“我時常聽他在祖父的靈位前自責自己的不孝,沒能繼承祖父的遺志。他太為難自己了,最後才抑鬱而終……阿爹傷心過度,也沒能撐過來。”
阿父阿爹接連去世,當時他才嫁入王家,他們家嫌晦氣,竟將他鎖在屋中,堅決不許他回來參加喪禮。
未能送阿父阿爹最後一程,是他此生最痛最悔之事。
他低聲和賀林軒說:“當時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們!”
“可是,我掐到王二郎脖子上的時候,還是收了手……我不能這麼做。那時我都不想活了,才發現有了諾兒。”
那之後不久,在他手上逃出生天的王二郎還是病死了。
王家雖還留他給王二守寡,卻把屋子裡值錢的東西都收走了,哪怕他懷著身孕也不肯撥下一分錢來。
他們認為他是不詳的人,克父剋夫,而他的孩子也是不詳之子。
他只能獨自養育諾兒,也盡力不讓阿兄看到他的窘迫。
當時為了籌集兩老的救命錢,他嫁入王家換那筆沖喜錢,而李文武也辭去了薪資微薄的私塾夫子一職,投身商伍。
他們彼此,都沒了退路。
這幾年,雖沒有人訴苦,可都不過是在熬日子罷了。
李文斌閉上眼睛,輕聲說:“阿兄把我從王家接出來,家裡就更艱難了。”
“我們不敢提以前,也不敢往前看,只盼著眼下這一刻能夠撐過去。沒想到,那些徵兵的差役竟不顧阿兄殘疾,信兒年幼,定要家裡出一個男丁服役,否則便要抓去牢裡。我當時真的走投無路了。”
誰也不知道的是,那時李文斌幾次出門,都在打聽門路。
――買賣奴隸的門路。
他都想著,再不濟,把自己賣了。
不拘什麼地方,只要能賣個好價錢,救兄長一家的命,他都認了。
沒想到,竟有個傻子為了娶他,願意拿出這筆錢來。
他把自己曾經的打算小心地藏了起來,真心感激賀林軒。
“林軒,當時聽阿嫂說你願意拿十兩下聘娶我,不僅是阿嫂,我也高興極了。你知道嗎,我當時就想,不管你是不是和別人說的一樣,我都願意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
“你怎麼不問問我答應不答應,嗯?”
賀林軒輕聲打斷了他,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捧起李文斌的臉,為他輕輕拭去淚痕,輕聲說:“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我給你做牛做馬,好不好?”
李文斌破涕為笑,抱住他說:“別胡說了,我才不要呢。”
賀林軒把他安置在胸口上,輕聲哄著他睡著,不知是太疲累還是因為安心,李文斌漸漸放緩了呼吸,忘記了所有的心事。
等他睡著,賀林軒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鬼世道,真是糟心啊。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從今以後,絕不許人傷害他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