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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就這樣來了王家,似乎並不在意裡裡外外的名刀暗槍。她抿了口蜂蜜茶,又說:&ldo;我們小時候讀英國人的歷險記,那些商人勇敢活潑,思慮深沉,在海上碰到黑人,便先推心置腹,然後馴服成奴隸。等到回國,那些奴隸儼然奇貨可居,讓他們聲望斐然,富可敵國。報上說他們的錢是從血海里撈出來的,但他們就是拿著這樣的錢,建起了新的文明。王叔,這陳倉我是度定了,您要同行,便是最好,若是置身事外,也未為不可。不過王叔跟我爸爸讀過史,天下人要明修棧道,一個偷木料的賊要如何明哲保身呢?&rdo;
那時他沒有答應,如今更不會。百歲公司的船今天會徹底離開金陵,林積今天也與南山醫院的醫生有約,她的座車應該在一個小時之後發生事故,翻下南山山道。從此他們就不會再手足受制,可就在一分鐘之前,徐允丞死了。
這個女人手腕凌厲,比之他防如洪水猛獸的關霄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更平添三萬分陰氣森森。
王還旌微一沉吟,把林積拉起來,林積便低頭拍拍身上的土,又輕輕拭去左手無名指上的一點灰塵,輕聲道:&ldo;王叔肯拉我這一把,我就當王叔答應了,從此大臻便是您的後背。山會倒,樓會塌,人會散,可有錢能使鬼推磨,自古皆然。&rdo;
幾步之外,徐允丞的屍體被拉起,女明星們一陣尖叫,連那個記者都扶著樹樁乾嘔了幾聲,場中亂糟糟的。林積走上前去,從地上撿起那張被遺漏的照片,拍掉沙土,向認識的人點點頭,起身告辭。
又是傍晚,軍校外的道路直抵著寬闊的馬路,紫紅的晚霞拉起了半透明的帷幕。司機正在車前站著等她,林積習慣性地摸出打火機,又放了回去,吩咐道:&ldo;開啟車蓋。&rdo;
他依言照做,林積探手從車蓋下摸索一陣,稍微用力,摸出一個黑膠袋子,底部連著油管,被引擎烤得發熱,司機一摸就知道是什麼,心裡一驚。林積已經拉開車門,拿出黑風衣,笑道:&ldo;也該換車子了。我坐電車回去,叫李經理來接你。&rdo;
她有好幾年沒有坐過電車了,車上的情形卻沒變,只是車廂破舊了許多。軍校地處偏僻,車上的人還不多,林積走到最後面的位置,靠窗坐下,低下頭展開相片,稍微端詳一眼,自覺片子拍得還算可以,只是自己的表情有些呆,便下手去把相片撕開一個角,仔細地沿著自己影像的邊緣撕開。
車過兩站,先是向東,隨即繞過一個街角,又向西迴轉。人逐漸多了起來,已經有年輕女子帶著四五歲的小孩坐上了前座,林積便把手袋和風衣都放在旁邊的位子上,是以那個位子始終空著。
電車擺著長尾經過軍校背靠的茶樓,稍微一停,又一批人湧了上來。窗外霞光驀然開闊,林積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只見是金烏西沉,躍出一棟高樓的遮擋,金紫混著蝦紅鋪遍了整個車廂。
前座的小孩子&ldo;哇&rdo;的一聲,撲到窗邊去看金粉般的晚霞,而林積只覺得左側光線一暗,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似乎腿腳不便,身形稍微有些搖晃。
她胸口一緊,低頭扯過自己的風衣和手袋,那人一把攥住了風衣衣角,讓衣服遮住他們的手,發涼的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握了一握,旋即輕輕在她手心裡寫了兩個字:別看。
他穿著粗布衣衫,戴著帽子,手腕上露出一圈繃帶,隱隱約約,遮不住彈片飛濺擦出的傷痕。林積怔然許久,終於慌亂低垂下頭,兩顆水滴猝然落到了手背上。
林積翻過手,卻被他握住了。她看似鎮定,瘦削的背脊卻在顫抖,連手都發涼。對方修長的手指握緊她的掌根,一寸寸拭去淚跡,彷彿修羅場歸來的劍客擦淨心愛的越女劍,捨不得劍面容留一絲血痕。
海港將近,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