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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積看了他半晌，突然向他伸出右手，問道：&ldo;你喜歡什麼顏色？&rdo;

藍的是碧海沉鯨，黃的是光英朗練，綠的是漏斷初靜。她的五指長而筆直，彩色玻璃的光影這樣在她的手背上如水流過。關霄單膝跪地，抬手控住她的手腕，鴿血紅寶石般的一星紅痕便顫顫巍巍停在無名指，周圍白光瑩瑩，彷彿鑽面折射的光塵。口紅尖尖地吻在那裡，鴿血紅凝固下來，林積翻過手掌，一碾一磨，同樣的印跡便留在關霄的指根。

&ldo;我們是夫妻。&rdo;他聽見林積說。

關霄手足發僵，平生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妻子開口說話。

林積見他半晌不抬頭，也只好一笑，拿那隻戴著鴿血紅&ldo;戒指&rdo;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折腰在他唇角輕輕一吻。關霄卻沒讓她離開，按住了她的後頸，咬開她的唇齒，心裡又開始懊惱，關倦弓娶誰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娶隋南屏，為什麼偏偏她是他的姐姐，為什麼他不能嚷給全世界知道，到底有沒有一個地方人跡未至，他能不能求她去那裡開公司？

外面傳來一聲轟然雷響，琴音乍停，林積偏開頭，又輕輕一吻他的鼻尖，&ldo;阿霄，下雨了。&rdo;

山路陡峭，車子開不上來，關霄便去車裡拿傘。林積在教堂門外攏緊衣領，那小男孩進去跟他媽媽說了幾句話，又端出一杯熱牛乳來，一邊小口小口地喝，一邊陪她等關霄。林積看了一陣飄搖雨絲，突然問：&ldo;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我聽懂了騎士、白日和放哨人，其他的卻聽不出來。是古法語？&rdo;

小男孩在晨袍外面加了一件粗枝大葉的手工毛衣，把歌詞用現代法語說給她聽：&ldo;&l;騎士睡在心愛的女人身旁，處處愛吻，她卻悵然：親愛，我們該如何自處？白日將未央，黑夜將遠逝。啊，放哨人在引頸呼喊：叫他離去！親愛，起來，白日已經來臨，在破曉之後。&r;&rdo;

她噙著笑意點點頭，&ldo;破曉歌？偷情的騎士和貴婦在夜裡寫的詩。&rdo;

小男孩用奶味的法語說：&ldo;是。不體面的樹葉更加本質，偷來的果子滋味最好，不見太陽就不會生長，他們會永遠相愛。&rdo;他的語調有些怪，比之外表的寒傖，聲音卻格外稚拙輕盈，幾乎是一句咒語，&ldo;你們會永遠相愛。&rdo;

雨幕漸漸灰密，關霄撐傘走了上來，遠遠沖她揮揮手。林積轉頭道：&ldo;謝謝。&rdo;

小男孩肅然搖搖頭，&ldo;你不能說謝謝。&rdo;

林積訝然道：&ldo;我為什麼不能？&rdo;

小男孩說話卻像全憑心情，左一句右一句，沒什麼邏輯，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ldo;他是騙子。蛋糕只剩一塊，我也要，他也要，他分我一半，卻要騙我分給過生日的人一半的好運氣。我不想答應，可是已經吃完了，必須還他。我想，你們的城市裡有這麼多人，你們的國家每一天都在變，恐怕沒有比永遠相愛更好的運氣了。&rdo;

過半晌，他轉轉腳尖，&ldo;其實是我只會這個。如果你們想要美、財富、權力、智慧、名望，別找我。&rdo;

雨絲風片挾著豎琴的轟響刮過海邊的山頂，林積竟然並沒覺得有多驚異，就像聊齋裡那些遇見狐妖的書生一樣，樂呵呵地認了命，&ldo;我們只要這個。&rdo;

關霄把傘遞過來，&ldo;說什麼呢？&rdo;

小愛神正好喝完一杯牛乳，把唇上的最後一滴舔乾淨，對他說：&ldo;再見，騙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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