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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空看,雨夜裡的哈爾濱就像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巨大水晶燈。
飛機的最終目的地是香港,但先從高空劃過一千兩百公里的波濤如山,在南京中轉,所有乘客不管是去南京還是去香港,都要先下飛機。買了聯程票的小朋友用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話問她:&ldo;姐姐,你不是說你是北京人嗎,怎麼去南京呢?&rdo;
她跟小朋友一起吃黃瓜味薯片,搖搖頭,&ldo;不是呀,我家祖上是南京人,我回去過清明。&rdo;
&ldo;祖上&rdo;這詞用得挺唬人,小朋友的媽媽也操著東北口問她:&ldo;名門望族啊?&rdo;
江明歸憋著笑,嚴肅地點頭,&ldo;來頭可賊大了。&rdo;
江家世代行醫,來頭確實很大,但一代代人傳下來,對先人的功績漸漸知之甚少,僅剩的儀式只是一年一度的祭祀。
江家父母今年身體不好,祭祀的事就讓小輩來操持,所以長子江明朝早就到了南京,這晚開車來機場接她,瞥了一眼,嫌棄道:&ldo;明天下雨,山上公墓冷得很,你多穿點衣服,不要傳染我老婆兒子。&rdo;
江明歸&ldo;切&rdo;的一聲。
天氣不好,加上江家老宅在南山山間,設施陳舊,又不加修繕,所以即使這片區域面海背山,房價驚人,屋子在白天也是黑魆魆的。
江明歸亂七八糟睡了一夜,亂七八糟敷了個面膜,在老宅的天井下吃早餐。她吃咖啡配小熊餅乾和乾菜餅,江明朝一家三口吃烏龍茶配油條,一起對昨晚翻出來的老相簿評頭論足。
相簿裡有一張照片上了色,角落上印著隱約金字,像中人燙著大波浪的頭髮,紅唇工整精緻,彷彿是百年前的一個傳奇女星,野史說她一生為情所困,盛年時自殺身亡,命途十分坎坷。江明歸拿筷子挑筍絲,笑著說:&ldo;她笑得真好,比我們公司的那些小花還甜。&rdo;
江明朝的兒子盼盼舔著手指頭問:&ldo;小姑姑,這上頭怎麼都是土啊?爺爺他們是不是把這個當垃圾扔掉了?&rdo;
相簿的夾縫裡有擦不掉的泥土痕跡,隱約還有些血色。江明歸說:&ldo;他們有幾十年不好過,後來才從土裡挖出來的吧。&rdo;
某個時代獨有的精神侮辱、肉體折磨和隱匿波動落到數十年後,迴響近乎沉靜悲壯。江明朝的妻子沉默了一會,又翻過一頁。這張大合照是跨頁存放的,彷彿是在一間學校的操場上,畫面黑白斑駁,密密麻麻的黃種人穿著軍裝、西服、長袍或旗袍,或坐或站,意氣風發,參差風流。她指著最中間,&ldo;我在你們研究所出的教材上見過這幾個人。&rdo;
江明朝掏出手機對焦拍照,打算拿回研究所找懂行的同事看看,又摸摸照片最右側剩下的一片黑色西裝衣袖,&ldo;多可惜,怎麼撕掉了一個人。&rdo;
天井外的穹頂昏昏沉沉,大概因為天氣不好,江明歸總覺得心裡有塊大石頭壓著,抱了一堆茶杯粥碗打算去塞進洗碗池,剛走兩步,盼盼叫道:&ldo;小姑姑,你的東西掉了。&rdo;
她回了回頭,盤碗遮擋視線,沒看清掉了什麼,&ldo;是不是我給你求的平安符?幫我撿起來。&rdo;
江明朝走過來,撿起一隻火漆油印的信封,&ldo;這個?&rdo;
她放下手裡的餐具,疑惑道:&ldo;這是什麼?我沒見過啊。&rdo;
信封邊角泛黃,江明朝捏了捏,裡面空空的,似乎只有一張小紙片。他跟江明歸對視了一眼,小心拆開。地上&ldo;叮&rdo;的一聲,盼盼把掉落的戒指撿起來,往他媽媽的手上試了試,但太寬鬆。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