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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極沉,醒過來的時候,他媽媽就在床邊坐著,身上穿的是一件駝色高領毛衣,那是江北前年給她買的。
熟悉的顏色把他拉回來了現實世界,江北盯著那片駝色看,囁嚅著喊了聲「媽」。
聲音很低很低,從口腔裡顫悠悠地飄出來了,像個垂暮的老人,撥出一口氣彷彿需要好大的力氣。
江母強撐堅強,摸了摸兒子的滿頭卷,應道:「餓了吧,廚房裡煮了點粥,媽媽去給你盛一碗。」
江北對自己的媽媽點點頭,乾裂慘白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之後連著三天,江母一直陪兒子住在出租屋裡,買菜做飯什麼的,總要把他拉在身邊看著,一刻也不敢離開,就怕兒子想不開做了傻事。
那隻手機被江北捏在手裡,睡覺捏著,吃飯也要用左手捏著,已經同他的血肉長在了一起。
再讓我歇歇吧,就歇兩天。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兩天以後,他要去找那個目擊者,那人在醫院給他留下了一串號碼。
跑不掉的。
江北總是神叨叨地這麼跟自己說,有時半夜他會盯著天花板,嗓子裡吱吱地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話,「跑不掉的,得賠命。」
只有這種時候,他的眼睛才會閃爍起詭異的光芒。
年初四,江母把兒子接回了家,同樣是緊緊栓在身邊,看護初生嬰兒似的看護著江北。她在自己臥室另擱了張床鋪,那是給她兒子睡的,難為女人六十多了,夜裡總也睡不踏實,哪怕是一丁點的窸窣動靜,她都要起身來看一看,看看是不是她的兒子出了什麼事。
江母是多慮的,江北經此一事,反而比從前更聽話了,他能安安靜靜地盯著天花板看一夜,就是半夜總要絮絮叨叨些旁人聽不懂的胡話。
周明的父母來家裡鬧過幾次,鄰裡鄰外人盡皆知——他江北把人家兒子給剋死了,好好的年輕人喲,就這麼客死在了異鄉,本來在老家可以找個本本分分的女孩結婚生子的。不是掃把星是什麼!
他父母闖到家裡來,摔盤子,碎碗,就連牆上的液晶電視都被豁朗朗砸出了窟窿,江北被他媽媽鎖在臥室裡,不讓出來,女人強悍,報警叫來了警察,這才止了風波。
老老實實在這裡住了快十年的孤兒寡母一時間成了鄰居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這麼濃的年味都沒能堵住他們的那張嘴,人言藉藉,一傳十,十傳百,江母捂住臉背著她兒子偷偷哭了: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趙大爺這幾天頻繁來家裡,帶來一些自己做的飯菜,再跟江母說上幾句寬慰的話:忍忍吧,總會過去的,一定一定要把小北仔細看好咯。
江北躺在床上聽他們在客廳裡說悄悄話,神色渙然,他已經想好了何時聯絡那人,然後就是怎麼把撞死周明的殺人兇手給揪出來。
初六下午,江母在衛生間擦洗浴缸,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江北一個人跑出了家門。
目擊者一改之前的口供,在電話裡拒絕見面,並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江北問他,車禍的影片呢?那人答得更妙:什麼影片?監控都沒拍到的事故,我上哪兒給你找影片?
江北找上了那人的家,如「潑婦」一般,咚咚哐哐地拍打防盜門,家裡大概住了好幾口人,人人皆是憤憤,隔著門給他這個不識好歹的刁民一點正顏厲色。
「你再敢敲!我們就報警了!」
江北不聽,把門砸得哐哐響,臉上那兩道指甲劃出的印子結了痂,顯出一點猙獰之態。
最後實在沒招,那個目擊者把他扯到了樓下。
「你到底想幹嘛!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別再來問了。」男人頗為無奈。
江北冷聲:「除夕那天,你說你拍了影片,我就問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