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時間的箱子(第1/2 頁)
南部大山之外有一座燒焦的破廟,距離林小路和男人們道別的地點不過幾裡的路途,附近零星散落幾座飄著裊裊炊煙的村莊。
天色漸晚,不知是出於刻意,還是無心而為,總之這個孤身一人的少年遠遠地避開了彌散著人息煙火氣的地帶。
他獨自一人,遁入草木的深處。
隨著夜色入深,他發現這個地方深邃的不止是草木,還有婆娑起舞的樹影,還有拂面而過的山風,還有遙掛在樹冠上的夜空,以及那一條在虛無中流淌而過的銀河。
牧童在遠方吹奏空靈的笛聲,夜色涼薄,猶如輕紗。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那個死孩子吹得就像是在哭喪一樣。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回家吃飯睡覺,想來這位牧童的人生經歷也是頗為坎坷,不然不至於把笛子吹得那麼孤獨、又那麼悲傷。
差點就讓林小路大呼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但他到底沒那麼大叫,也沒有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找那個牧童,給他掏心掏肺,哭訴自己究竟有多倒黴,又有多可憐,然後再反過來問問牧童他有多慘多可憐。
好像沒這個必要。
就算讓別人知道你很苦,知道你很慘又怎麼樣?
別人就會豁出一切來救你麼?
你就是發瘋發狂地向整個世界的人大喊你很孤獨,那又有什麼用?
孤獨是無解的,孤獨是每一個生靈生下來以後就不得不去面對的詛咒。
能拯救你的,能解開你的這個詛咒的,只有是你,也只能是你。
可人們卻很少會想過要自己拯救自己,他們往往習慣於幻想有個英雄一般的人物降臨到他們的人生當中。
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他們拯救。
那種躺平之後,不勞而獲的感覺,當然是十分的美滿。
…
腦子裡好像藏著一個和尚,和尚在迷迷糊糊地念誦著惡毒的經文。
漸漸地,‘只有是你’,‘只能是你’,變成了緊箍咒那樣的法術。
凌亂的隻言片語在他的腦海裡不停地飛轉,可他並沒有像那隻姓孫的猴子一樣頭疼得躺在地上,胡亂地翻翻跟斗,打打滾。
相比之下,他甚至還有點羨慕那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尚唸經的猴子。
起碼它還知道自己是疼在哪裡,還能把疼這種實質的感覺呼喊出來。
可他林小路卻不能。
他連自己為什麼會悲傷,為什麼會難過,為什麼迷茫,為什麼會壓抑都不知道。
只是一味地覺得要立刻遠離那個該死的牧童,遠離他的笛子。
於是,他盲目地開始奔跑,在越壓越深的夜色中狂奔。
彷彿命中註定一樣。
他沒有問過路,也聽聞過關於那些男人們最後的去向,但當牧童的笛聲湮沒在黑暗深處以後,他來到了那做燒焦的破廟之前。
藉助蒼白的月光,他看到那一堆燒得只剩下幾條斷裂枯骨的灰土。
也不知道他們這是咋整的。
按理說,普通火災的溫度,一般也不至於會把人的機體燒成灰燼。
可這幾個傢伙就是給火燒成一堆渣渣,似乎是特意留下幾根骨頭和牙齒來告訴你,在變成渣渣之前,他們其實是人類這樣。
真是一幫不可理喻的傢伙,也不知道為啥,幹嘛不趕緊跑,去到別的隱姓埋名繼續生活,那樣不就好了麼?
林小路皺著眉頭。
像李小明和胡夢夢那種爛人,以後不見就不見了,又有什麼好留戀的?
但男人們顯然沒辦法回答他這個問題,一片枯萎的葉子悠悠地從一顆紮根在破廟旁邊的樹上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