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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燈訕訕緘默下來,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實在無可反駁。
鍑 裡的水燒開了,發出汩汩翻滾的聲響。她把茶餅碾碎投進去,加了點鹽,拿竹夾攪動,攪出稠厚碧綠的色澤。其實大漠要解渴很簡單,井裡吊起來的水,生喝就很滿 足了。敦煌天熱雜事又多,除了那些達官貴人,沒人騰得出空來研究茶道。她的這手本事還是跟弗居學的,茶湯煎成後的第一碗味道最好,她膝行著,捧到了國師面 前。
國師那兩根水蔥一樣潔白細長的手指把碗捏了起來,端在鼻前聞了聞,動作非常優雅。她屏息看著他喝了一口,雖然眉頭微蹙,好在沒有說什麼。國師身驕肉貴喝慣了名品,對她們這種尋常的煎茶必定沒興趣。不管好壞如何,蓮燈覺得禮數周到後,接下來就可以談談易容的事了。
“慢待國師。”她笑了笑,“先前國師說面具已經制成了,在哪裡,讓我看看。”
國師探手入袖袋,把卷成卷的面具掏出來扔了過去。蓮燈接住了,小心翼翼展開看,看了半天發現這是個膚白貌美的女郎,笑道:“我這幾日正好想去北里,有了面具可幫上大忙了。”一面說,一面低下頭往自己臉上扣。
她笨手笨腳,連口脂都點不好,更別說戴面具了。抬起頭的時候五官全移了位,國師看後險些嗆到,只得把銅鏡搬到席墊上,自己坐在她身後給她做示範。
“手勢要輕柔,順著面板的紋理慢慢粘上去。就如陰陽兩儀,有它自己的章法和規律,不可逆轉,要順勢而為……”
銅 鏡裡照出耳鬢廝磨的兩個人,他的臉幾乎靠到她的鬢髮,說話的氣息打在她耳廓上。蓮燈忽然感到羞怯,心頭急急跳起來。大概因為離得太近了,讓她產生不安全 感。她舔了舔唇,變得大氣都不敢喘。他卻不察,兩臂環過來,把她圈在胸前。冰冷的手指劃過她的唇角眼窩,十分輕柔的力道,像月牙泉的水浪,一點一滴漫上 來,直到沒頂。
蓮燈看著一張陌生的臉在他手下漸漸成型,這是個帶著胡人五官的面孔,成熟且妖豔。蓮燈定眼看著,心裡漸漸平靜下來。每張臉都有屬於它的人生,易容之後她不再是她,彷彿穿上了堅硬的盔甲,暫時擺脫束縛,可以全心全意經營另一個生命。
兩張沒有血肉供養但同樣無暇的臉,放在一起和諧又恐怖。蓮燈從鏡子裡看他,他似乎也在欣賞,對自己的傑作滿意異常。為了逼真儘量隱藏破綻,所以介面做得較隱蔽,一直延伸到有衣服遮蓋的地方。他似乎有點忘我了,很自然地捋了一下,正捋在她微隆的胸線上。
蓮燈僵了下,他似乎也意識到了,在銅鏡裡和她面面相覷。
“國師……”她囁嚅,“我覺得我們已經扯平了。”
扯平了之類的話是最不能輕易承認的,一旦承認就表示之前所有的協議自動失效,從今往後百里蓮燈又是自由之身了。國師還沒有享受夠不平等衍生出來的快樂,說結束就結束,哪有那麼容易!
他試圖開解她,“易容時身體有些接觸很尋常,值得這樣大驚小怪麼?做人不能只盯著足前這一小片,眼光要儘量放長遠。就如王朗長年在洞窟裡作畫一樣,為了完成心願,浪費青春也毫不在乎……有種精神叫獻身,你既然拜在他門下,應該對這兩個字很有感觸才對。”
他真是巧舌如簧,薅了她一把,還堅定地說服她這完全是為了實現理想必經的過程。易容確實是她求他的,可也不能這樣隨便就被他摸了吧!蓮燈倒不會因此憤怒,她只是覺得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和他重新商討一番。
“中原的女郎應該很重視這個方面,我雖然不是長在關內,但知道摸一下和看一眼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她仔細盯著鏡子裡的人,慢慢浮起一個微笑,“我看這樣吧,兩件事相互抵消,國師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