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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涼亭呢?為什麼要找那個涼亭?

你什麼都忘了,你不記得那個涼亭了,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男的嘿嘿地笑起來,他看了看妻子,又伸手捏了捏兒子的耳朵,男的最後對女的說,你的記性真好,我怎麼就把那些事忘了呢?

紅桃q

有些人就是改不了小偷小摸的毛病,在我們香椿樹街上這種情況尤其嚴重,你稍不留神家裡的醃魚、香菸甚至掃帚就會失蹤,所以那天當我發現我的撲克牌少了一張紅桃q時,我立即想到有人偷去了我的紅桃q。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愛護我的撲克牌,那是我在一九六九年唯一的玩具,我常常用它和我哥哥玩一種名叫大洛克的遊戲。玩撲克牌是不能缺少任何一張牌的,也正因為如此,我在每一張牌後面都寫了我的名字,我以為這樣一來誰也不會來偷我的撲克了,可是我錯了。我去向我哥哥打聽紅桃q的下落,他說,丟一張牌算什麼?我們學校李胖的兒子都丟了,一個人丟了都沒人找,誰替你找一張破牌?我從他的表情裡察覺出某種蹊蹺之處,幾天前他向我借一毛錢,我沒理睬他,我懷疑他故意偷走了紅桃q作為對我的報復,我這麼想著就把手伸到他的枕頭裡、床褥下還有抽屜中搜查起來,你知道我哥哥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他突然大叫起來,你他媽的把我當牛鬼蛇神呀?你他媽的敢抄我的家?說著他就朝我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後來我們兄弟倆就扭打起來了,後來當然是我掛了眼淚燈籠,我哥哥一看局面不堪收拾了,縱身一躍就跳到了窗外的大街上,隔著窗子他對我說,你真他媽的沒骨氣,丟一張破撲克牌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張紅桃q嗎,哪天我給你弄一張紅桃q不就完了?

我哥哥是個吹牛皮大王,即使他說那番話是認真的,我也不相信他能弄來那張紅桃q。那是一九六九年,我們這個城市處於一種奇怪的革命之中,人們拒絕了一切娛樂,街上清寂無人,店鋪的大門半開半閉,即使你走遍整座城市也看不見一張撲克牌的影子。你想像一九六九年一個雨雪霏霏的冬日,一個孩子在布市街(當時叫紅旗街)一帶走走停停,沿途爬在每一個櫃檯上朝貨架上張望。營業員說,這位小同志你要什麼?孩子說,撲克牌。營業員便都皺起了眉頭,語氣也不耐煩了,哪有什麼撲克牌?沒有!

我這麼精心描述我當時尋覓撲克牌的情景,只是為了讓你相信,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跟隨我父親到上海去就是為了買一盒新撲克牌,從我們那座城市坐火車去上海大約需要兩個鐘頭。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坐火車,但我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心情了,況且兩個鐘頭的旅程過於短暫,只記得我父親一直與鄰座談論著橡膠、鋼鐵什麼的,談著談著火車就停下來了,上海到了。

一九六九年的上海是灰濛濛的死城,我這麼說其實多半是一種文學演繹,因為除了那些上黃色的有鐘樓的大圓頂房子,還有臨近旅社的一長溜擺放豆製品的木架,我對當時上海的街景幾乎沒有什麼記憶。我跟隨出公差的父親走在上海的大街上,眼光只是關注著路邊每一家店鋪的玻璃櫃檯。你應該相信,即使是在一九六九年,上海的店鋪也比我們那兒的店鋪更像店鋪,不管是肥皂、糙紙還是糖果糕點都整潔有序地擺放在櫃檯貨架上,有幾次我一眼就看見類似撲克牌的小紙盒,但每次跑過去一看,那卻是一盒傷濕止痛膏或者是一盒香菸,上海也沒有撲克牌?上海也沒有撲克牌,這讓我失望透頂,我想香椿樹街上的那些婦女常常嘰嘰呱呱地談論上海的商品,她們把上海說成一個應有盡有的城市,現在看來全是騙人的鬼話。

我說過我父親公務在身,他沒有時間陪我在店鋪裡尋覓撲克牌,他要趕在別人下班前辦完他的事情。在一幢灰白色的掛著許多標語條幅的水泥大摟前,父親鬆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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