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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裡,但這個結果多少有點超出了美仙的想像。
襪子奶奶和美仙的關係後來就有點耐人尋味,據秦老師對她們的觀察分析,她們的關係就像某個弱國與強國間的外交關係,美仙當然是作為弱國一方,她對襪子奶奶的怨恨沒齒難忘,卻又不得不向對方百般逢迎,秦老師開玩笑說,美仙怕襪子奶奶嘛,襪子奶奶有雷達跟蹤網,又有核彈頭。
美仙后來常常給襪子奶奶送點醃毛豆、薺菜餛飩之類的東西。美仙無所事事的時候就跑到對門陪襪子奶奶說話,她從籃籮裡抓過一隻襪子拆了一會兒,才拆了一會兒就沒有耐心了,美仙的目光在襪子奶奶家陰暗破敗的四壁間顧盼生輝,她看見了牆上的那幀舊時代男人的照片,那男人的表情、髮式以及馬褂的領子都讓美仙覺得可笑,美仙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噗味笑了。
那是長生的父親,襪子奶奶說,這有什麼好笑的呢?以前的男人就那個樣子。
你男人,你男人什麼時候死的?
長生生下來九個月他就死了,怎麼死的?就那麼死的,得了場惡病唄,襪子奶奶似乎不願意提及亡夫的話題,她用力從襪子上拉出一根線頭,說,別提他,那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你這麼恨他,為什麼還把他照片掛在那兒?
不掛那兒往哪兒放呢?他人死了,鬼魂還在這家裡呢,讓他在牆上呆著最合適了,我不要看他,我從來不去看他,我一看他就想起他怎麼用鍋蓋打我的頭,怎麼踢我的肚子,那會兒我正懷著長生呀,那禽獸不如的東西。
為什麼要用鍋蓋打你的頭呀?
他嫌我做的飯不好吃。
為什麼要踢你的肚子?他不想要孩子?
我懷著孩子,我不讓他做那種事,他一腳就把我踢下了床,我現在想想那一腳渾身還冒冷汗。他差一點把長生踢死在胎中。
這種男人死了才好。
他死了苦了我啦,我一個人把長生拉扯大容易嗎?不容易呀,所以長生現在這麼對我,我怎麼能不傷心?
長生對你不是很好嗎?我看他對你夠孝順的了,你沒見賣肉的小朱,他讓他娘下跪呢。
兒子孝順頂什麼用?他聽他女人的話,什麼都聽她的,他怎麼就忘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養大的,不是那個女人呀!
話題到了婆媳關係上美仙就不想聽了,美仙站起來說,我該走了,爐子上還在燉排骨湯呢。美仙一隻腳跨出門外,聽見襪子奶奶突然惡狠狠地嘀咕了一句,你們這種女人,就是不知足!美仙回過頭問,你說誰不知足?襪子奶奶拖長聲調說,我在說長生的女人,沒有說你。但美仙覺得襪子奶奶是在指責自己,美仙在心裡暗暗罵道:死老太婆,什麼知足不知足的?難道有排骨湯喝就應該知足了嗎?
美仙回到家門口,她想把臨街的門關上,但她關門的時候看見襪子奶奶又抬起了頭,襪子奶奶注視她的目光一如往常,冷靜、專注而又充滿懷疑的那種目光,美仙下意識地把門又敞開了,美仙在心裡說,讓你看,讓你看個夠,反正你也看不了幾年了。
美仙知道襪子奶奶已經年逾八旬,其實襪子奶奶除了她的一雙眼睛,其餘部分都已經是風燭殘年了。
有一天郵遞員又到香椿樹街三十六號來了,郵遞員給襪子奶奶送來了第二張匯款單,他明明看見三十六號的門開著,看見襪子奶奶坐在門邊拆襪子,但他一連喊了幾遍,襪子奶奶就是沒有應答。
郵遞員走進去對襪子奶奶說,錢王氏,你又忘了你叫錢王氏啦?你侄子又給你寄錢來了。
襪子奶奶看著郵遞員,但她不說話。
郵遞員說,怎麼搞的?你不就是錢王氏嗎?錢王氏,夫家姓錢,孃家姓王,以前的婦女都是這種名字,錢王氏,你去拿圖章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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