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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人走後,桌子收拾乾淨了,所有的事也都消停了。古典從書櫃裡取出一冊《獨流廟會譜記》讓李元文看看去年的紀錄,以便起草續譜的內容。大凡與上年相同的內容,譬如什麼戲班子唱的什麼戲出,只寫&ldo;原班原戲碼整本&rdo;即可,以免冗長。花會只紀錄拔了份的,今年就得這麼寫:&ldo;花會同上年,二十一里堡德旺中幡班技壓群雄,佃一百三十又九戶助資,戶均減租兩成。&rdo;小吃小賣也要略費筆墨,但要記那露臉爭光的。今年煎餅禿肯定要書上一筆的,&ldo;煎餅禿記煎餅,前清王爺褒稱味正。&rdo;《獨流廟會譜記》有一項登入貴人或名流紳士的內容,到場助興的不可遺漏,這不僅表明獨流鎮的人氣旺盛影響廣泛,重要的說明古老爺名高望眾。
這個日本浪人算個什麼呢?需要不需要書上一筆呢?古典一時拿不準便問李元文:&ldo;那個東洋鬼子叫個嘛玩意兒?&rdo;李元文張口說出日本浪人的名字,&ldo;老爺,那個日本大俠叫小島一郎。&rdo;李元文善於揣摩主子的心思,接著說道:&ldo;咱獨流鎮鬧廟會,少說幾百年的長運,洋人到場還是頭一遭。從字意上說,洋字含吉祥之意,這位大俠怎麼也得擱在貴人堆裡。&rdo;
李元文叨咕了半天古典不說話,蘸著墨的筆落不下,仰著臉等著古典發話。等著等著筆端的墨液滴嗒下來,打草稿的宣紙上如同落了一攤鳥糞。古典辦事從來不黵卷,可是今天象是沒有看到滴在宣紙上的墨點兒,&ldo;嗯&rdo;了一聲,&ldo;就照你說的意思落筆吧。&rdo;
德旺師徒爺兒幾個,往年拔了份兒,多少天滿村子英雄般地轉遊,兜回村民們真誠的感激和讚譽,直到小半夜才捨得上炕睡覺。可是今年的心情卻怎麼也不舒展,雖然照舊得勝拔了份,總覺得渾身不得勁。小德子早早鑽進被窩,卻跟烙餅似的調過來翻過去不能入睡,乾脆趴著把下巴頦墊在炕沿上,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想跟師弟們討論,&ldo;咱們進鎮的時候,街面上還任嘛也沒有,半天的功夫所有的衚衕都刷上了,到底是嘛意思呢?&rdo;這些天這句話反覆叨咕了無數遍,三個師弟聞聽還是齊刷刷轉過身子,&ldo;著哇‐‐師哥!仁丹到底是個嘛玩意兒,你見過嗎?&rdo;
深秋,入夜後顯得涼了。聽隔壁徒兒們嘁嘁喳喳說話,德旺想給徒兒們的土炕燒把柴火。專為取暖燒柴禾,對於莊戶人家是件奢侈的事,便從麵缸裡瓦了半瓢棒子麵,順便給徒兒們熬鍋粥。這樣身上暖了炕也熱了,算是對徒兒們額外的犒勞。最主要的德旺也是睡不著,那天廟會上浪人和混混兒們,所作所為實在邪門兒,跟徒兒們嘮扯嘮扯或許暢快些。德旺一般不會向徒兒們討教,在徒兒們面前,他是萬能的也是萬事通,無所不能無所不曉。可是這兩天不行,他那聰明的腦殼說嘛不靈快了。於是,借犒勞徒兒們的名義出了房門,端著半瓢棒子麵,咳嗦一聲進了徒兒們的草屋。
徒兒們見師父深更半夜犒勞一頓粥,&ldo;嗷&rdo;的一聲鑽出被窩。把師父讓到炕頭上,齊幫動手,舀水的舀水、抱柴禾的抱柴禾,籠火的籠火、粥熬上了。
大鍋火旺,不一會,開鍋盛粥。霎時,房間裡瀰漫著朦朧的清香的新棒子麵粥的蒸氣。
望著徒兒們&ldo;突嚕突嚕&rdo;的喝著粥,&ldo;吧噠&rdo;著菸袋開口道:&ldo;獨流鎮大街小巷衚衕口,日本人刷那麼多一樣的字碼,不管幹嘛用的反正不是好兆。打我記事到而今,就沒見過洋人在咱地面上幹過一件好事。遠的不說,庚子年八國聯軍進天津,亂炮齊轟毀了好端端一座城,鬼子們殺人如麻,老少爺們的血順著城牆嘩嘩地流,小日本鬼子最混帳,見了男的砍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