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殘缺(第1/5 頁)
這段時間,封花很喜歡懷念過去的時光。
她費力地撇清陸綺植入的記憶後,真正屬於她的過往才浮出水面,露出清晰的面貌。
封花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她是家族裡最小的妹妹,理所當然得到了所有寵愛,她並未恃寵而驕,相反,她很善良。
窮人的善良往往會被嘲以愚蠢,富家千金的善良卻很容易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她僅僅是月月跟隨母親燒香拜佛,收養了些貓狗,就在當地得了個小菩薩的美名。
封花對此沒有特別的感受,她覺得世界溫情似水,街坊鄰居都和她一樣善良溫柔。
她的家族是跳儺戲的,原本極不入流,傳到她曾爺爺時,卻突然被髮揚光大。
只因她曾爺爺悟出了一種嶄新的舞法。
這種舞法極為生動,它須先點一盆火,鑼鼓響動時,法裙面具的舞者繞著火堆表演,死去的鬼神在他們身上活了過來,唱歌作舞,恣意蹦跳,觀者如臨其境,無不歎服。
曾爺爺名聲大噪,四處演出,就是仙山的修道者也常來觀看,並大加讚賞,稱他是閻羅王親設的戲班子。
之後,家族在富饒的廬臺國定居。
今年,她的爺爺還應廬臺國皇帝之邀,要在四月的祭典上,給皇宮貴族及上萬民眾表演他新創的儺戲。
那段日子,整個家族都在緊鑼密鼓地排練。
封花靈秀漂亮,天賦卓絕,再複雜的舞蹈,只要她看一遍,就能學個有模有樣。
她自幼便被家族寄予厚望,爺爺更是希望她能將這舞技發揚光大,從人間王朝跳到仙山上去。
但封花並不喜歡跳舞。
每當鑼鼓敲響,她帶著鬼面起舞時,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幽暗處盯著她。
她說不清那是什麼,只覺得自己像是水中的魚兒,與世界隔著層斑斕的油汙。
她向父親詢問這舞蹈的來歷。
父親給她講了那個代代相傳的故事。
那天,曾爺爺趕集回家,為趕時間,抄了條林間近道。
林子越走越深,彷彿沒有盡頭一樣,老君黑了,他體力很快不支,不得不尋塊空地睡下,半夜,他在一陣吵鬧中醒來,發現身旁圍聚著一群精怪。
父親學著曾爺爺的腔調,把那段話複述了出來,連驚悚與恐懼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看到了人那麼大的老鼠,看到了毛髮漆黑的山羊,看到了身披袈裟的老虎,看到了滿口人牙的兔子……還有很多,我記不清了,它們圍著我跳舞,那是祭祀的舞蹈,它們彷彿要將我作為祭品獻給誰。”
封花從未聽過這般詭異的故事,緊張地問:“後來呢?”
“後來我醒了,身體和散架一樣疲憊,昨夜的經歷像是一場夢,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身邊多出了一本書。”
父親一邊說,一邊將手摸下了床底的暗層,從中取出了一本書。
書的封皮上寫著兩個字:屐曲。
這是一本樂譜,它記載著一段音樂,父親將它演奏出來,封花便不自覺地手舞足蹈,姿勢比宮廷中最好的舞女還要曼妙。
父親將《屐曲》的秘密告知她後,對她更加看重,為了讓她專心練舞,還給她單獨買了間庭院。
那是上好的院子。
青瓦鱗覆,飛簷翼展,迴廊寬敞得可以跑馬,鋪地的青磚大而平整,不知過了多少工序,下雨時水流經過,深青的磚面便會透出翡翠般的光澤。
庭院裡還手植著幾株雪瓊木。
那是仙山上獨有的樹種,宮裡的人千金買來些枝條,請了許多大師才在人間栽種出來,它只在雪天開花,花瓣層層疊疊,繁茂如雲,風稍一吹拂,整條街都能嗅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