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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著一掌黏稠的血。
床上有他的味道,她不敢躺上去。
她抱著膝蓋躲在小公寓的廚房角落裡,從傍晚坐到深夜,又到太陽升起,再到黃昏。
什麼都沒吃,她不覺得餓,眼前混沌一片,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終於,小師姐被持續不斷的電話鈴聲叫醒。
聽筒那頭,是他惱怒的語音:
我在診所這兒等了你整整半天了,你什麼意思啊?
你躲什麼?要是願意躲的話,乾脆咱們以後就別再見面了。
她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不要我了?
她慌了神:給我點兒時間,再給我點兒時間,我心裡亂。
她急急地哀求:……你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一定不會拖你的後腿,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真的真的……求求你別不要我。
她喊:我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好嗎,等將來合適的時候再回來找你,我保證不讓任何人知道好嗎好嗎?求求你別不要我……也別不要ta。
電話那頭他也喊了起來:
別!你別求我,換我求求你好吧!你能不能別來毀我,也別毀了你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拜託你負點兒責任好嗎!
小師姐哭著喊:可這是咱們的孩子啊,求求你別不要我……也別不要ta。她幾乎崩潰,反反覆覆只喊這一句話。
聲音在空曠的公寓裡衝來盪去,撞出一片狼藉。
電話那頭,他不理她,自顧自地說話。
他說,手術若不想在北京做,那就回老家去做,該請假就請假,別讓人起疑心就行。聽說要抓緊,不然只能引產,就做不成無痛人流了。
他說,你是聰明人,自己考慮清楚吧。另外,聽說今天你沒去上班,回頭找個什麼藉口你自己看著辦吧,希望你按照約定,別惹麻煩。
電話掛掉了,小師姐回撥過去,被摁斷,再撥,再被摁斷。
小師姐抖著雙手給他發資訊:
是不是隻要我打掉了孩子,咱們就還能在一起?
傳送鍵一摁,她就後悔了。
跌跌撞撞地衝進洗手間,她狠狠地擰開水龍頭。
冰涼的自來水澆醒不了快要爆炸的頭顱,鏡子裡的女人鬼一樣憔悴,她伸出手來抽自己嘴巴,一下又一下。
她對著鏡子啐自己:卑鄙!
鼻血濺花了鏡子,又紅了白瓷磚。
整個青春的付出和等待,只換來一道艱難的選擇題。
她撩起衣襟,看著模糊的小腹。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我做錯了什麼?上天是派你來逼死我的嗎?
翌日,小師姐離開了北京,她沒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閨密送行,獨自坐上一列開往南方的火車,一路恍惚,一站又一站。
她本是被寄養的私生子,養父母沒有義務出手排憂解難,途經故鄉時她沒有下車,任憑火車開往陌生的終點站。
從一個終點到另一個終點,再到下一個終點。
這算是逃離還是拖延,她不知道。
小師姐刪掉了他的號碼,一路漫無目的地向前向前。
她像一隻被風捲起的塑膠袋。
飄搖過整個中國,最後筋疲力盡地跌落進雨季的邊陲小鎮。
(八)
漫長的故事聽完,我的腦子不夠用了。
小師姐,阻攔你去人工流產,到底是應該還是不應該?
漫長的敘述耗盡了小師姐的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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