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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就打出了血。老謝跑,終究被打倒在麻袋堆裡。
他舉起胳膊抵擋,用攥著的那張紙當盾牌,他哭喊:我做錯什麼了?!我寫詩有錯嗎?!
父親不說話,只是一味打他,宗族間械鬥一樣狠心。
手被打青,失去了知覺,皺巴巴的紙片飄落。
上面的詩歌剛剛起了一個標題‐‐《我來到了省城昆明,我可以有理想了嗎?》
其實,童工老謝並沒有真正去到昆明。
他去的昆明沒有翠湖,沒有春城路,沒有金馬碧雞坊。
只有涼亭村的貨運站,和貨運站的麻袋堆。
(五)
老謝的理想真正發芽,是在1999年。
1999年發生了幾件事。
老謝震撼了巧家縣回龍村,老謝轟動了昭通教育學院,以及,父親再次對老謝動了手。
震撼回龍村的,是老謝被昭通教育學院錄取的訊息,這是村子裡有史以來第一個。
父親買來帶過濾嘴的紙菸,站在村口見人就發,女人也發一根,小孩子也發一根。
人們敬畏地接過他的煙,說不定,將來這會是個大人物的父親啊。
山民對大人物的理解很質樸,能不靠在地裡刨食的就算是大人物。
他們並不知道,昭通教育學院不過是中專,畢業的學生大多依舊要回到山村,一輩子當個鄉村教師。
雖然只是中專,但昭通教育學院的生活也足以讓老謝震撼。
首先是學費,4500元,全家人幾乎集體去賣血。
其次是音樂,高年級有個樂隊,留著長發彈著吉他,這簡直是老謝活了十幾年見過的最洋氣的人。
樂隊翻唱的是流行歌曲,老謝愛聽,迅速地全都學會了。
他們誇老謝山腔山調嗓子好,老謝幫他們搬東西扛樂器,小雜役一樣圍著他們轉。
他心想,我們應該是同類吧?我寫詩歌,他們唱歌,我們的理想應該是一樣的吧……
他渴望融入他們,渴望和他們分享自己的創作,但不敢直接拿著筆記本去當投名狀。
老謝曲線救國,懇求樂隊主唱教他吉他。
主唱答應了,但有個條件:他讓老謝先買下他那把不用的二手吉他。
二手吉他賣300元,老謝沒捨得買。
但一個學期後,他學會了吉他,而且明顯彈得比主唱好。
300元他沒有,但他有30元,小書攤上可以買好幾本二手的吉他入門教材。小撞球廳裡有免費練習的吉他,只要他每天扛著掃帚去打掃地面。
那時候,他試著把寫下的詩變成歌詞,再套進和絃:
站在高山頂上放聲吼吧
什麼事都不去想它
到海邊去看一看日出和浪花
自由的海鷗自由地飛吧
什麼都不怕……
學會了吉他,樂隊反而疏遠了老謝。
他們甩著長發,在女同學面前說:老謝那模樣像殺豬的一樣,他彈的那叫什麼啊?完全是野路子,他又不是明星,有什麼本事還自己寫歌。
他們也都還是孩子,或許在他們眼裡,只要能發行專輯的,都算是明星。
老謝明白了,他們不是同類,一千多人的校園裡,沒人是他的同類。萬幸,他心想,我沒和人們說起過自己的那個理想。
但老謝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只有明星才能寫歌?憑什麼長得不好看就沒資格唱歌?
還有一件事情,他想不明白。
前途擺在面前:一個默默無聞的山區小學老師。雖然放下鋤頭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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