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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面上?略帶愁容, 清亮眸子?裡沉澱著?深重的?愁思,正是梁朝尚書令、陳郡謝氏家主謝簡, 此時,才?剛剛自臺城散朝歸來。
其時已是日?暮, 烏衣巷口行人寥寥,夕陽落寞, 一名管事匆匆上?前:「郎主, 有客人求見。」
謝簡的?心思仍落在今日?朝堂中幾位御史對女婿的?攻訐之上?, 這會兒正困頓著?,擺擺手示意不見。一向知趣的?管事卻罕見地露了幾分猶豫之色,期期艾艾地:「可,那人說他是替女郎來送信的?,僕不敢怠慢,把人領在門房裡等候著?……」
謝簡身如過電,心下劇烈一震:「此話可當真?」
這些日?子?有關壽春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朝中人人皆知他的?女婿將妻子?送給了齊軍將領以換得對方退兵, 陸衡之的?上?書半月前亦傳回了京中,對所有事情供認不諱。當夜,陸衍便攜妻來了謝府登門謝罪。
他雖傷懷擔憂,然女兒流落北方已成定局,礙於?局勢,亦不得不原諒這位曾經的?摯友。然,今日?朝堂之上?卻有御史上?書彈劾陸氏與齊國暗中往來,先送妻子?過淮河,隨後便將攜城北投。他不計前嫌竭力為陸氏辯解,反被天子?一句「令愛已是出嫁女,即便此事為真,朕也不會牽連到愛卿身上?」給堵了回去,只得避嫌不言。
如今,卻有人自稱為女兒送信,自然又驚又喜。
管事恭恭敬敬地將一封套了牛皮封的?信箋交予他:「對方說信已帶到,您大可看了後再決定要不要見他。」
謝簡接過信,邊拆邊往裡疾步如飛,見牛皮製的?信封裡附送了串紅瑪瑙手鐲,正是女兒及笄時長?子?送她的?那對鐲子?的?其中之一,心間霎時一酸,眼中滾出渾濁的?淚來。
「帶他來見我。」
謝簡在會客的?花廳裡接見了對方,管事領著?那身著?玄衣、客商打?扮的?男子?進入花廳之時,他已將信細細看了數回,清亮慧黠的?眼中微有疑惑。
字跡與瑪瑙串都是真的?,然依信中的?口吻則明顯是寫給她兄長?的?,又怎會到了建康。
「你是何人,緣何會有我女兒的?信。」謝簡揀了杯清茶飲了,問得慢條斯理。
玄衣男子?神情自若:「在下是魏王府中的?一名小吏,奉命來為夫人傳信。」
「既說是我女兒的?信,可這信上?寫的?收信人卻是我兒,這又是怎麼回事?」
「令公?有所不知,當日?夫人交給我等兩封信,一封寄往盱眙令郎治所,一封則交予我由我帶來建康由您過目。我等不敢拆封,??是拿錯了也未可知。」
信封上?火封鈐印完整,絲毫沒有拆封的?痕跡,這理由尚算說得過去,謝簡心裡已信了七八分。憶起信中女兒寫給兒子?的?文?辭,不禁悲從心來。
他可憐又懂事的?阿窈,遭此大變,竟還在為衡之遮掩,勸她兄長?萬望以國事為重,字字句句,都是為著?朝局考慮。
「令公?放心,夫人在洛陽一切安好。我們大王很是敬愛夫人。」
見他傷懷,玄衣男子?安慰道,「只是夫人思念令公?與令郎,日?夜望南啼哭。南北殊途,在下來一趟不容易,令公?若有回信給夫人,便可交予我帶回洛陽。」
頓一頓,又笑道:「自然,若是令公?信不過在下身份,大可將在下執送官府。」
謝簡卻長?嘆一聲,搖頭捋須嘆道:「不必了。」
「她既已委身胡人,我便當沒有這個女兒,讓她好生待在洛陽吧。你替我,將這個帶回給她。」
他取下腰間一塊以溫潤羊脂雕就的?玉玦,交由管事轉遞於?他。玦者,絕也。玄衣男子?笑容微僵,這老東西是要與夫人斷絕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