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釜底(第1/3 頁)
沈曼的先祖,即第一代譙國公,原先只是個混跡於西北山川的馬賊頭子,率領一幫兄弟打家劫舍,敲詐商隊,販運馬匹,幹著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兒。後逢天下大亂,這些本來就十分兇悍的馬賊索性也抄起傢伙,來了個揭竿而起。再後來,他們被夏太祖秦嚴收復,一直隨他打天下。
這一打,就是整整四代,近五十年。
夏太祖秦嚴曾為膏粱之姓的家主嫡長子,陰差陽錯淪落至布衣,獨自打拼,又機緣巧合統一北地,建立夏朝,一生可謂十分傳奇。因著過往的經歷,秦嚴對世家的作風十分了解,他心中清楚,縱自己得了天下,也無法動搖世家根深蒂固的統治。關鍵時刻,這些門閥貴族非但靠不住,還會反咬你一口。正因為如此,他對諸多世家雖和顏悅色,以安撫為主,提拔重用的時候卻多半用他那些出身寒微的臣屬舊部,春風化雨般,一點點地削著世家的權利。
太祖病逝後,太宗繼位,這位皇帝在戰火中長大,八歲就揮舞大刀殺了人。這些年來,他東征西討,幾經生死磨難,方成就一番功業,也養出了一副草莽脾氣,喜好與部將一起,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大聲罵娘。在他看來,世家子弟塗脂抹粉,不陰不陽,沒二兩肉還窮講究,看著就反胃。他不將對方打出去已是給面子,這些人還敢在他面前唧唧歪歪?
兩代帝王皆是這般有心思又有能力的主兒,世家的日子縱談不上不好過,也與前朝的呼風喚雨相去甚遠。心中失衡的世家免不得暗中謀劃,總想著推翻秦氏皇族的統治,換個合心意,與自己利益一道的皇帝上來。正因為如此,南征之時,太宗為穩定京畿局勢,非但無法御駕親征,也不敢讓太子涉險,只好讓二兒子秦恆,亦是如今的聖人為三軍統帥,南下伐陳。
那一年,秦恆二十六歲。
年輕的,才上過幾次戰場的皇子,縱身份尊貴,膽識謀略也不差。但那些出身世家的將領存心要搶這麼個不世之功,又有太子一派的人各種打壓挑撥,仗還沒打,自己人的明槍暗箭卻源源不斷,實在讓秦恆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好在兩位出身草莽,簡在帝心的不世名將——北衙禁軍統領沈豹與吳州總管莫忱對秦恆全力支援,才讓南征之事得以順利進行,摧枯拉朽,一統天下。
莫忱的兒子雖不成器,嫡長孫卻頗為出息,也算得上後繼有人,而沈豹……統共四子七孫,個個能征善戰,卻在南征和討伐柔然大舉入侵的過程中,落了個滿門成年男丁悉數戰死,後繼無人的結局。昔日上柱國大將軍遺留在人間的骨血,除了幼子的獨女沈曼外,便是襁褓中的玄孫沈淮。
譙國公府雖因赫赫戰功和帝王信任,撈了個世襲罔替的從一品國公爵位,但大夏爵位制度一向嚴苛,皇室宗親都叫苦不迭,何況勳貴?在這種情況下,譙國公府也不得不按照制度降了兩等,淪為從二品的縣公府,更別說按例削減的田產封邑數量了。若非穆皇后存心打壓秦恪,不欲給他挑選名門貴女為妻增加勢力,非要在勳貴中挑個不甚如意的。聖人不願駁穆皇后的意思,卻不欲長子找個太過糟心的妻子,他顧念老臣,存心拉一拉對方的後人。偏偏莫忱的嫡長孫女又早早地訂了親,這代王妃的位置,怎麼也輪不到家族沒落,瞧不見絲毫起伏之勢的沈曼來坐。
“現在的沈家,哪怕想提攜趙九……”沈曼自嘲一笑,嘆道,“隊正這個位置,怕是滿足不了他吧?就不知親王府司馬的位置,夠不夠格呢?”
七月聞言,悚然而驚。
秦恪一向不理俗物,做皇子的時候便是整日風花雪月,吟詩作對,買古董購字畫,豢養清客,為妾室甚至歌姬舞伎買珠寶辦衣物,旁的事情一概不管。成為親王,擁有封邑和田產之後,他就更是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
見這位皇長子如此扶不上臺,旁人也鬆了一口氣,樂得他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