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幕啟(5)(第1/3 頁)
立夏。四月節。
孟夏之日,天地始交,萬物並秀。視線所及之處,顏色開始變得濃烈。不論是初春時的鵝黃嫩綠,還是煙雨霧靄之中牆角屋下的鮮活苔蘚,又也許是女孩身上的襖裙——鮮嫩的顏色漸漸轉為深沉,緋朱化為絳赤,蔥綠變成油青。雨幕下溼潤的屋瓦在難得的晴天之下,顯出近乎玄青的色調,正和廊下匆匆行走的丫鬟身上柳綠的對襟衫形成鮮明的對比。
李府中大部分人都沉浸在一股難得的歡喜氣氛裡頭。自從去歲冬李齊去世,李家便實在沒有過什麼好事情。兄弟鬩牆不算,最後還鬧到公堂之上,叫全富順看了個大笑話。縱然最後李永伯鬧了個大大的沒臉,但旁人說起來,李永仲也並沒落得什麼好話。幾場亂子下來,有上了年歲的下人不免嘀咕:李家這是哪炷高香沒燒對?
因此上,仲官兒岳家的到訪格外讓李家人興奮。沉悶壓抑幾個月下來,眾人極盼望來人做客沖沖喜氣。更何況現今已出了李齊的熱孝,家裡雖仍守著孝,卻不禁登門,畢竟鬆快許多。
不過這一切,和李永伯的院子顯是沒有什麼相干。
說來也怪,自伯官兒據說去了一趟成都,回來之後像是被誰點撥開來,脾性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暴躁貪奢,不過和之前動輒與仲官兒結怨相比,他忽然就曉得何謂安靜度日。還挑了日子去隔壁院子專門看了兩回妻兒,心愛的小妾怡紅據說也從他院子的正房又搬回了西廂,說要接了妻子回來,好生度日。
李三忠面上不曾說什麼,暗地裡也給李齊燒了幾回好香,只盼著李永伯從此就消停下來,曉得事理人情,不光自己好過,李永仲也不必再被流言蜚語苛責——雖說他本人毫不在意,但人言可畏,況且,這也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正當李府的下人們喜氣洋洋地收拾宅院時,李永伯正在舅舅劉三奎的外書房中。他滿面潮紅,如何也坐不住,揹著手在屋子裡亂走一通,劉三奎卻沒有什麼興奮神色,臉上瞧著冷淡得很,見外甥一副躁動不安的德性,從鼻腔之中哼出一聲,恨鐵不成鋼地道:“伯官兒,便是不知你在煩躁個甚!”
“鄧小豹昨夜裡頭來尋我,”李永伯一撩後襬在鼓墩上坐下,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地同劉三奎道:“他說一百來號人已在城外埋伏下來,一旦時機成熟,哪怕李永仲手裡頭那點人都在,也能叫他一去不回!死得乾乾淨淨無隱無蹤!”
“此事你沒對人講罷?”劉三奎盯著李永伯,看似無意地問道,“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國!伯官兒,怎麼還叫鄧小豹尋到家裡頭去?這也不太謹慎了些!切切不可大意!”
李永伯稍稍冷靜下來,想起昨夜鄧小豹的跋扈狂妄,他便如芒刺在背,戒懼非常。略一定神,想起劉三奎提點的話,也有些後悔,不由開口道:“舅舅說得很是,外甥的確魯莽了些。”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外甥慣在城裡頭,突然說要去城外,恐遭人生疑;況且鄧小豹來時並未被人發現,他自家也是個謹慎人,如今大事在即,更是小心萬分。”
“如此便好。”劉三奎微微頷首,便不再糾纏此事,他面上再不復向來的溫厚,而是一片兇狠。他木著一張臉同李永伯道:“自鄧小豹等人分批離開瀘州,前來富順會和,這已有好些時候,這幫人骨子裡便是無法無天,耽擱時候越長,越是容易反噬。你可探聽清楚,李永仲岳家的確要來?”
“千真萬確。前日李三忠那個吃裡扒外的狗賊就開始打發人在府裡頭一頓收拾。再退一步講,我是那小雜種的嫡親大哥,姻親上門,沒有不來拜訪的道理。縱然說只得女眷,我這裡也有正房娘子相陪,只要是稍稍懂些禮數的正經人家,就不怕她們不來!”李永伯越說越得意,越說越快,直是口沫橫飛道:“據說陳家人此行是為著圓覺寺四月初八之華嚴****,只當日在寺裡頭歇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