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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雖沒見過筆聖的真跡,但能從王允的奏疏上,看出士族的家學底蘊。
士族出生便擁有這世間最好的一切,不用爭不用搶,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活得如同神仙般逍遙。而他站在汙泥裡,跟人搶一口飯,一件禦寒的棉衣,遍體鱗傷。當他抬頭時,看見站在雲端的那些人,談笑風生,陰暗地想把他們也拽入汙泥裡,嘗嘗箇中滋味。
或者,由他這個滿身髒汙的人,站到雲上去。
王樂瑤看到蕭衍目光中流露出的幾分狠戾,莫名心驚。
直到此刻面對面站著,她才能感受到來自男人身上那股強大的帝王氣場。
前朝的皇室,雖然驕縱奢侈,但廢帝喜歡吟詩作對,廢太子喜歡弈棋,文人的血液流淌在骨子裡,待人便不會太苛刻。連長公主那麼不可一世的人,也從來沒有在吃穿用度上面苛待過她,這大概就是皇家的氣度。
可蕭衍身上是截然不同的氣質。肅殺,征伐,還有狠絕,好像從刀光劍影中負重而來,混身浴血。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她害怕他,幼時無知所以才無畏。
或者那時,他只是個落魄的參軍,跟今時今日的帝王有著霄壤之別。
「字寫得很好。」蕭衍不吝誇讚,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剛才走過迴廊,看見她立在槐樹下,雲鬢纖腰,裊裊婷婷。遠處的山嵐,天光雲影,近處的葳蕤大樹好像皆成了她的背景。
他不自覺地走過來了。
「陛下過譽。」王樂瑤嘴上這麼回答,心裡卻想著,這人戎馬多年,大概也就是能把字認全的程度,其實分不清字的好壞吧。
「朕很好奇,被王允拒絕的人應該不少。你對每個人都那麼慷慨,還是獨獨對朕特別?」蕭衍問道。這個問題,他放在心裡很多年了。
王樂瑤忽然有點緊張,說是,就要提及那條青龍,帝王未必信,還有巴結奉承之嫌,她做不出來。說不是,就否認了帝王的特別。這於自負的男人來說,絕不是好的回答。
蕭衍見她沉默,渾身繃緊,好像在斟酌答案。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哪怕她編出「當年我便看出陛下有帝王之相」的話,他也能接受。他向來恩怨分明,縱然厭惡士族,但該賞之人還是要賞。
「吱吱」地上忽有叫聲,王樂瑤瞪大眼睛,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腳邊跑過,尖叫一聲,提起裙子就跳到了蕭衍的身邊,伸手揪著他臂上的衣裳。
「有老鼠!一隻很大的老鼠!」
那兩根手指,白如蔥,微微用力,指尖便粉嫩如花。
這個面對老虎和生死都無比鎮定的女子,居然如此懼怕一隻老鼠。
「已經走了。」蕭衍安慰道。那隻老鼠顯然也被她嚇到了,逃竄速度異常之快。
王樂瑤還是不敢回頭,又往蕭衍身邊湊了湊,尋求強者的庇護。她最怕髒的陰暗的東西,蛇鼠皆是她的死穴。
所以什麼都顧不得了。
蕭衍的嘴角帶點笑意,這樣的她更鮮活了,不僅僅是個訓練有素的大家閨秀。
少女膚白勝雪,睫如鴉羽,閉眼蹙眉的樣子,令人柔腸百轉。
此時,迴廊下面走過來兩個人,他們看見皇帝的神情,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再看皇帝身邊的女子,皆驚嘆不已。
「主上!」蘇唯貞叫了一聲。
王樂瑤如夢初醒,驚覺自己緊挨著帝王,竟然還放肆地揪著他的衣裳,連忙鬆手,往後退了幾步。
「小女失禮,請陛下恕罪。」
蕭衍側頭看蘇唯貞,「不是讓你留在宮中,跑到永安寺做什麼?」
口氣中隱隱的不耐。
「僕聽說昨夜的事,十分擔心。」蘇唯貞自知攪了主上的好事,但難掩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