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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琛看到希望,破敗的身軀忽然充滿了力氣。
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長長地吸入一口氣,當微弱的陣痛來臨,便咬緊牙關,五指摳入泥土,拼命地屏息用力。他的身體在顫抖,紅慘慘的肚子因為用力而鼓得更脹,熱膩的鮮血從割痕裡一灘一灘溢位,沿著腰側淌落。
雙腿間血流如注,晏琛能看見,可他並不在乎。這具迴天乏術的破爛身體,他早已丟棄不要了,他在乎的只有筍兒,一個健健康康、能哭能笑的筍兒。
圓潤的小腦袋頂出了小半個,黑糊糊的,前額觸到冰冷的泥水,猛地往回一縮,不願再出來了。
&ldo;好孩子,別怕,別怕……&rdo;
晏琛急促地喘著氣,掌心輕柔地安撫腹部鼓勵它:&ldo;外頭一點兒也不冷,有爹爹在呢,爹爹會抱著你,不讓你受寒……筍兒乖,別怕,出來吧……快出來吧……&rdo;
又一次陣痛來的時候,晏琛仰起脖子,咬破嘴唇,嘶吼與叫喊死死堵在嗓子裡,逼出壓抑的低吟。穴口在漫長的苦痛中逐漸撐到極致,忽然間腰身一輕,洶湧的血水噴濺而出,一個蜷著身子的小嬰兒落入了他兩腿之間。
第四十四章 襁褓
晏琛猛然吸進去一大口空氣,緩緩吐出時,溫熱的淚水已經淌滿了他的臉。
他看著躺在腿間的、初生的孩子,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慄著。
在落地的一瞬間,筍兒就扯開嗓門放聲大哭起來。瘦小的身軀蘊含著旺盛的生命力,一聲聲嘹亮如號,哭顫了晏琛的心肉。他很活潑,還沒睜開雙眼,已經揮舞著一雙小粉拳頭小粉腳,在空中無意識地掙動,時而蹭過晏琛腿根處的面板,那麼柔嫩,那麼惹人憐愛。
是個男孩兒。
一個健康壯實的男孩兒。
面板紅通通的,覆著一層乳白的胎脂,因為生在冰冷的泥漿和血水裡,身體被染得紅黃成片,看起來有幾分狼藉。小肚皮上一條指粗的臍帶,晃悠悠連到晏琛體內。
他躺在水窪裡,大雨卻不肯為他稍緩,無情地澆淋著小小的身體,灌入那張嚎啕大哭的嘴巴,害他嗆了出來。
晏琛看著筍兒無助的模樣,心口酸澀難忍。
不該這樣的。
該有一把燙熱的剪子,一塊乾淨的巾帕,一盆溫熱的清水,一隻捂暖的襁褓……一個什麼都不缺的家,妥帖地照顧他的孩子。
這些東西,筍兒從前都有過。
藕花小苑的櫥櫃裡十幾件小衣裳,十幾雙小襪子,被暖陽曬得噴香,被水瀑洗得清爽,整整齊齊疊在籃子裡,只等孩子出生這一天取出來派用場。晏琛準備了足足兩個月,事無巨細地盤算過,可筍兒真正出生的時候,卻一樣也用不到。
晏琛什麼也給不了它,甚至無法合攏雙腿,為它遮一遮風雨。
他缺失了太多骨頭,兩條腿都不能動了,唯有胳膊還能勉強舉起,便盡力用手臂撐住上半身,拖著半截殘破的軀體,一點一點挪到了筍兒身邊。他把孩子抱進臂彎,側過身,護在避雨的胸口處。筍兒感覺到暖意,本能地往爹爹懷裡偎去,小嘴一張,又勁道十足地哇哇啼哭起來。
晏琛抱著小筍兒,聽著他響亮的啼哭,心中一動,忍不住再次抬頭望向院門‐‐外頭空空蕩蕩的,最終,陸桓城還是沒有來。
即使在筍兒出生的前一秒,所有精力都被用來抵禦痛苦,晏琛依然不死心地期盼著。明知那個男人身在陸宅,正忙著親手鏟斷他的竹身,他還痴痴地做著一場黃粱美夢,妄想會發生什麼迴心轉意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