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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桓城幾乎要撐不住。
從前一直是他照顧著晏琛,安慰著晏琛,眼下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在脆弱的時候,究竟有多麼需要晏琛的陪伴。
他回到藕花小苑的時候,晏琛已經起了床,正坐在窗畔的臥榻上翹首盼他。見他回來,急忙扶著小案、撐腰起身,步履蹣跚地過來迎接他。
晏琛今天穿得很好看,淺青的春襖,襖上繡幾片疏落的竹葉,怎麼看怎麼相襯。
陸桓城微微愣住,竟然感到詫異。
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晏琛了,甚至都快忘記晏琛沒有懷孕時,其實一直是相當好看的,就像早春的一株秀竹,或者深秋的一桿蘆葦。但凡他買的衣裳,晏琛從來不挑不揀,歡喜雀躍地穿在身上,無論素淡鮮艷,總是一個漂亮的少年郎。
從什麼時候起,晏琛慢慢發生了變化?
變得這樣衣著素寡,安靜而溫順,活潑的神采隨著日益不靈便的身體一同褪去,眉宇間多了不能言說的憂愁,淡淡的,好似暮春晚雨裡一抹不甚明朗的天色。
自從有了孩子,陸桓城每一天都陪著晏琛,看著他腹中孕育的生命逐漸長大。晏琛的身體發生著無數細小的變化,微不足道,卻又積沙成塔。漫長的數月過去,枕邊的少年究竟被孩子改變了多少,陸桓城竟然一次也沒有注意到。
所謂的習慣成自然,原來是最無情的一句話。
陸桓城依稀記起,自從進入四月,晏琛就再沒換過衣衫樣式了。他本就不剩幾件合身的衣裳可以穿,便總拿千篇一律的白底寬襖湊合,大抵是覺得自己臃腫的身體已經不再值得認真裝扮,於是連撒嬌也一併省去了,隨意用布料裹一裹,勉強度日,沒開口向陸桓城討過一件新衣裳。
難得一件淺青的春襖,也被長久地壓在箱底,從未拿出來穿過。
陸桓城問自己,晏琛跟了他半年多,可曾向他要過哪怕一樣值錢的東西麼?
沒有,一次也沒有。
晏琛好像是不需要那些的,他的眼神從不被琳琅滿目的貨品點亮,永遠給什麼拿什麼,缺了不鬧,少了不討。就算看過了熠熠生輝的珍寶,那淡泊的欲求裡也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他眼中的每一縷光芒,或亮或淡,只落在陸桓城身上。
陸桓城張開雙臂,把晏琛滿滿地抱在懷裡,閉上眼睛,埋頭細嗅他幽淡的體香。
抱得那麼緊,抱了那麼久。
……卻總嫌不夠。
他親吻晏琛的額心,溫柔地問:&ldo;阿琛今天穿得這麼漂亮,頭髮也梳齊了,是要做什麼?&rdo;
晏琛握拳捶了他一下,眉眼仍是笑盈盈的:&ldo;你忘記啦?我們之前說好了,今天,你要帶我去拜見母親的。&rdo;
陸桓城的表情僵住,漸漸就笑不出來了。
他忘記了。
被早晨的命案一攪合,他徹底忘了還有如此重要的一樁事。
但是,眼下他怎能帶晏琛出去?
惡言惡語早已傳遍了整座大宅,惟剩藕花小苑這一處淨地。出了柵欄門,通往前院那長長的一段路,晏琛要經過多少人身旁?若是哪個不長心的走漏了阿秀的死訊,或者心存故意,再吐出幾個難聽的字眼……
還有他善疑的母親。
陸母最忌諱妖孽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捕風捉影的異象也深信不疑。阿秀死得本就古怪,藤蔓,花床,七竅流血,侍女再添油加醋鼓吹幾句,把妖物作祟的罪名往晏琛頭上扣,恐怕晏琛還沒踏進門,就會被母親直接轟出去。
可是,晏琛還不知道。
院外已經鬧得風雨臨門,晏琛依然滿心期待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