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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就有往來弔唁的人,女眷是可以跪在孝幔裡哭靈順便打個盹兒的,獨他不行,白天裡他還多了迎來送往的職責。
姚廣譽是這天上午就攜夫人子女閤家來弔唁的,佟誠毅起身引他們進後堂休息,姚靜雅見他氣色不好,臉色青白,不顧廳上有其他親眷在,上前伸手攬在他腰身上問他:「你是不是好幾天沒休息了,這怎麼可以?要好好睡一覺才行。」
佟誠毅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委婉的讓開她道:「孝服不乾淨。」他轉而去看姚父,只聽姚廣譽拉了他女兒一把道:「你不懂,這時候不是休息的時候,這是脫不得空的,讓他忙兩天吧。」
姚靜雅被他父親拉到一旁坐著,又向他道:「我在這裡陪你兩天吧,你看你累得眼睛都是紅的。」
佟誠毅正抬手端茶給姚氏夫婦,他微微側頭向姚靜雅道:「不必了,這兩天家裡亂,停靈誦經迎來送往恐怕顧不上你,等事情辦完了,我再去看你。」他故意說著,好讓他未來的岳父岳母聽見。
果然,姚太太橫了她女兒一眼道:「你就聽紹原的吧,這時候就別添亂了。」
他此時身心俱疲,姚家的人他甚至不願多看一眼。
當晚要做第一圈道場,吹鼓手們奮力吹打著似乎專為了擾亂喪家的神經好讓他們來不及痛哭流涕。孝子賢孫要在午夜時分配合念一場《地藏經》,整個靈堂裡瀰漫著沉沉的梵音。
阿四送童童回房睡覺時,方惟忍不住問他:「你看外頭的情形,大少爺能回來睡一會兒麼?」
阿四也擔憂著,搖搖頭說:「大約不能,這場經不知道要念到什麼時候,二少爺不在,也沒什麼人能替換。」
她憂慮的站在窗邊,看前面的靈堂燈火通明香菸繚繞。
他是第三天傍晚時回來睡的,趁著兩次誦經之間的空檔。
房裡只開了一盞幽微的檯燈,他跌坐在沙發上,向書房裡叫她:「方惟!」
方惟端了熱水來時,他已有些昏沉沉。她俯身細緻的替他脫了繁複的孝服,擰了毛巾替他擦臉,解了領口的扣子,細細的往下擦著。她從前也是這樣照顧睡著的孩子的,這時候她並不知道,男人和孩子其實是一回事。
後面的幾天裡他只能這樣抽一點空出來合一閤眼。他短暫的睡眠裡總是要攥著她的手。是以阿四有時進來回事情,怕吵醒了他,總是在門口先叫「方小姐。」
出殯的頭天晚上,已過了午夜,因為怕他偶爾要進來取東西,所以方惟總是徹夜開著床頭的壁燈。前面靈堂裡迴響著杳杳喪音,她這些天便也睡得特別遲。
佟誠毅進來時,她正坐在書桌前給信逸寫回信。她見他身後跟著常青,也有些疑惑的起身走過來。
這件事,佟誠毅跪在靈前想了許久。
他伸出兩手來把她拉到身前,眼中儘是艱難,連日的通宵達旦讓他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他說:「你隨我,去送一送父親。」暗啞的嗓音,讓人聽了莫名心痛。
方惟聽著他的話,看到他身後常青手中抱著的孝服,她懂他的意思,「好!」她點點頭說。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心裡是什麼滋味,他不敢細想。
他替她挽黑紗、別白花,心裡是無邊無沿的愧疚;
真是遺憾,他心愛的女人,不是穿著大紅嫁衣跟他進的門;竟是陪著他穿著孝服拜的高堂
她輕聲說:「紹原,別難過!」
他依然難過得沒有辦法抬頭看她。
他牽著她的手從穿廊行來,她渾身縞素與他並肩跨進靈堂,同他一樣身著重孝。
這世上的許多妖嬈與色彩,在她這一身孝服面前,都覺氣短。
午夜過後的靈堂,帶著淒淒的燈火。孝幔裡只有佟誠毅的母親跪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