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從之湘水深(第1/2 頁)
逛廟會那日,景燁早早地回來了。
我思來想去,還是選了一條不怎麼起眼的素袍,結果被麗歌攔下。
小姑娘瞪著眼睛,繼續痛心疾首:“公子啊,出去玩怎麼能穿成這樣呢?”
我望著她手裡花裡胡哨的錦袍,笑嗔:“這些衣服穿上豈不是和個花孔雀似的了,你們殿下恐怕要給人說閒話,說養了個花枝招展的小倌了。”
我一回頭,卻看到景燁倚著門框,笑望著我,登時不自在起來。
我佯裝鎮定,從麗歌手裡接了衣服,走過去問他:“你說,我穿哪件才好?”
他替我將發勾回耳後,輕道:“你穿什麼都好。你喜歡的,我也喜歡。”
我哦了一聲,回過頭把衣服還給麗歌,看著她滿臉“就這,就這還不圓房”的表情,只能裝作沒看到了。
想想我的這輩子,什麼都做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做過。
比如和人出去逛廟會,便是我沒做過的事。
我不穿華袍也是有原因的,若是真的穿得花裡胡哨,那走路上也打眼兒。以往可能還好,可如今景燁身份特殊,又逢大軍開撥前夕,並不宜收到過多的關注,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景燁大抵也是如此想的,也穿得頗為低調。
上了馬車,星斗已經在夜空裡灑滿了,湖水裡鋪平了,跟著晚風和波浪一圈圈地明滅,浮沉。
我坐在馬車裡望窗外的山水,流水打磨得石子光潔發亮,映著月亮彎彎地笑。銀鈴聲不斷,馬蹄聲得得,一拐彎,進了鬧市,再行了一盞茶的功夫,便來到一僻靜處停下了。
景燁先跳下車,替我拉著簾子。
我跟著他下來,落地的一瞬間他拉住了我的手,我抬起頭,被掛在他眼尾的月牙晃了眸。
他拉著我向前去,夜間的風透過我的發,將燈火吹滿了我的眼眶。兩側的磚牆青瓦氤氳在一片霧氣之中,向下滴落著清冽的水滴,落在我的手背,又被風吻去了。我一直走,向前走,他的袖袍也被風吹得好似一朵在垂露盛放的青花,溫和,卻有力地牽引著我向前去。
我在他銀色的發冠裡看見了車馬,看見了春風,看見了星辰。最後立定在一片燈火通明當中時,人聲一霎充斥了我的耳朵。
他也回過頭來,替我理了理衣衫,溫聲道:“到了。”
我透過他的肩向外看,長街人來人往,漂亮的姑娘釵環叮鈴,綵衣飄飄,一擼頭髮,勾著籃子挑綢緞;來往的小販吆喝聲不斷,拎著籃子挑著擔,吱吱呀呀晃過去;幾個氣度不凡的貴公子牽馬坐,一罈酒,一首詞,傳得星星搖;還有幾個你追我趕的小兒,扎著亂七八糟的辮子,咯咯笑著在臺階上打作一團。
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景燁也沒說話,就在旁邊等著我看完。我臉一熱,向左一步,就被籠罩在一團熱烈的燈籠光下了:“走吧。”
他也跟著走了一步,從黑暗裡走出來,星子落了他滿眸,燈火飄了他滿發。川流不息的風裡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輕輕勾起食指,在我的耳邊豎起一扇門,不緊不慢地在我耳邊敲了三聲。
咚咚咚。
我聽著心跳,忘了呼吸。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滲透出來,順著縫隙和褶皺,一點點淌過了我酸脹的五臟六腑,填補消弭了最後一絲絲殘留的僵硬。
他的步子一動,我就聽到了彷彿相隔三世的銀鈴,順著風穿越光,在我和他之間響起。九雀鈴的公主坐著車鸞,一路上的銀鈴映著火光,走過了漫漫長路,和夕陽一同壓上了從楚睢到襄渠的路。
從楚瀟湘,到襄景燁的路,從襄景燁,到南瀟湘的路,從我到他,從他到我的路。
叮鈴鈴。
路上的孩子絆了一跤,景燁衝我笑笑,轉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