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第1/2 頁)
景燁在門外等著我。
我出了門,一陣沁涼的風就和我撞了滿懷。旋飛的柳葉吹落在良駒的紅鬃毛上,馬兒正低頭飲水,牽馬人正附身在木樁上系韁繩,一身騎裝,髮帶高束,忽然似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回頭望我。
他回過頭來,整個世界的光影都在地上鋪展開來,如彩雲一般擁至我的腳下,在風中氤氳瀲灩。我走到他面前,他沒說話,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我的臉。
我突然沒由來地一陣緊張。這是我第一次為我的相貌感到不安,兒時承孃親膝下,還是個孩童,不知美醜何物,後來入了楚睢皇家,一心想的都是保命,黃泥一抹,裝瘋賣傻,和親以後,平日裡連人都見不到幾個,更是不會在意。
之後流落南篁,這張臉賦予我另一個身份,也正因為如此,我對我的臉從未有過什麼歸屬感。
今天再戴上假面,面對柏永曦時,我坦坦蕩蕩,沒什麼留戀,可是站在景燁面前,卻好像憑空生出一塊大石,壓在我的心頭。
我望著景燁,我卻感覺自己看不懂他的目光了。這張臉……他喜歡嗎?他會在想什麼呢?他為什麼不說話呢。
他的手最後落在我的肩上,他輕輕喚了一聲:“瀟湘。”
我猝不及防被他擁進懷裡。
馬兒微微抬起頭,溼潤的目光慢慢轉過來。在它的眼睛裡,我彷彿看見了我的倒影,看見了我的內心。我突然發現我是那樣愛他喚我的名字,好像他已經把瀟湘兩個字在唇齒之間演練了千百來遍,每個字都帶著花香,乘在風中,吹遞進我的心房。
一聲喚,春暖花開。
他緊緊擁著我,我感到心跳加速,生疏地將手環住他的腰。他貼在我的耳邊,我微微偏過頭,突然看懂了他眸中的情緒。他說:“瀟湘,你其實不必委屈自己。”
我感到心口有什麼地方被輕刺了一下。
這……叫委屈嗎?
“我其實有能力護住你。可我知道你大抵不願。瀟湘,你總是委屈自己卻不自知。此一去你作男裝,又要用假名,扮他人……會很累的。”他用指腹輕輕貼過我的耳根處,正是人皮面具的貼合線,此時已經淡得完全融入了我的膚色,他咬著這幾個字,又說了一遍,“會很累的。”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累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我想的是竹林中一夜吹倒的屋棚,是雷雨裡永遠不會回來的親人,是星空下永遠找不到的那條路,是在未來雲譎波詭的戰局,是無數午夜夢迴,讓我驚醒的血色。方才從柏永曦那裡出來,我害怕的是自己能不能在戰場上為他出謀劃策,害怕的是自己會不會成為他的拖累,害怕他會不會嫌棄自己的女扮男裝——
可是,我累嗎?
景燁望著我,眸中填滿了心疼:“我記得,你說過你想要仗劍天涯,過逍遙日子,你不必顧忌我,若是想要,那就去吧。不必跟著我,這一路困難險阻不會少,我那天衝動了,帶你走是我考慮不周。”
“我知道你能做到,可是這太苦了,我不想要你跟著我受苦。”他鬆開我,往後退了一步,“瀟湘,那時的我雖然心智有損,可我還是依稀記得一些片段的——那日我在車上看見你,迎我的妻。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定了你是我的妻。我抓著綏繩,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將它遞給你。遞給我的妻。”
他的臉上露出笑容,像是在回憶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新婚夜後,我起身看見你趴在桌上睡著,我想要把被子給你披上,只可惜被打斷了。可是瀟湘——足夠了,能讓我遇見你,讓我在那一段最黑暗的夜裡,遇到你,已經足夠了。我把綏繩遞給了你,你不必永遠握著,誰都不該是誰的束縛。”
“瀟湘,你武功卓絕,文采出眾,你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