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第1/2 頁)
附和聲竟開始四面八方地起。周檀的笑險些抑不住,他捧住杯,又露出些疑惑:「只這大閼君,是何人?」
「中帳的權位交迭並未昭告於眾,來日你。」赫連允不再繼續講起,只是垂眼去取他掌中半扣的銀茶匙。
銀茶匙鑄得講究,使的是玉川銀,色澤比涼州銀輕盈,紋路也走得巧,只是看著莫名生嫌,赫連允的思緒一時扯遠。
等了一時半刻,大閼君的擁躉停下了滿口胡話,言論終於從「容色甚美」轉向了「白日見鬼」,周檀傾身去聽,眉眼罩著一片寧色。
「昨夜的墳崗上有人聽見鬼女哭嚎,一邊哭還一邊叫人名字,嚇人得緊。我這大晴天裡打那過,都還能聽見聲兒。」
「怕是風聲,那山上,風大得很。」
「風聲人聲差大了去,再說了,那鬼燈,又紅又黃地閃,還能有假。」
周檀撥著碎茶望人,似乎起了些興致:「寂寞泉臺呼君遍,倒不知是哪家薄命女。」
把戲不鮮也是把戲,錯過也遺憾,他持起碗在指上飲,悄無聲息同人對上眼神。
好戲總得入夜看,今夜應景得很,連星月都半遮半掩不露面。黃昏時起了些風,穿林打葉嘯聲不斷。
赫連允著了輕衣借了燈火,停在半山候著悠悠披著外裳的人。
依然是雪色的氅玉色的人,發冠也懶得去佩戴,鬢髮一路走一路散,潑水似的。
赫連允虛虛握住那一頭散落的發:「怎麼不戴冠?」
「冠發齊整,不好見鬼。」他回個笑。
走近了些,山頭鋪滿的墳冢便看得清些,石碑不是家家供得起,香爐也不是每家都擱,有心些的剖木做碑,用硃砂塗上往人名姓,多得是無名墳頭,一抔黃土。
墓地總像是陰陽相交的地界,生死之隔,生人和死人名字挨著寫,倒不知道是未亡人淚流得多,還是泉下人怨恨得重些。
潮濕的土裡泥水沾襪,周檀避著走,眼微微閉上一瞬,一時身上有些冷,連骨頭縫裡都吹風,好在身後人的熱氣伴著風來,張狂得壓倒涼夜,他蹙起的眉慢慢伸展,再次去探聽遠處的雜聲。
墳冢裡當真有女聲喚,啜泣聲四面八方地來。
周檀側耳去辨認方位,踱著林葉穿行。掌上的燈火時亮時暗,風聲也要捧場地吹,細絲入腦一樣地纏緊了人的神經。
他不覺緊張,更不憂慮,只是嫌風冷,去捉背上的衣。
厚重的霧從地下浮起,像幕布架得更高,重棺的響也開始接連著來,嘎吱嘎吱連作一片,像雷又像狂風作。
「前戲倒足。」周檀瞥著身側人,從懷中滑出繪著柳色的扇。扇上綴金鈴,他唯恐不亂一般,在風裡搖起了三寸鈴。
赫連允一時會意,只鉗住腰間的短刀,側耳也聽。
鬼燈乍起。
晦暗的光閃得快,伴著風聲便如刀似箭。周檀的左腳落上了枝葉,竟聽石碑炸裂,他收腳翻身,持扇做刀,帶出道勁風。腰弓一折宛如開弓,他白衣不沾地,輕盈落進戰圈外。
石塊蹦得碎裂,朦朦朧朧裡泥土也破,一線桃花面緩慢浮起。他持扇默然,將那鬼女的面容收進眼中。
稱得上艷如桃李,只是菸灰落了半面,另半面還紅艷艷掛著去不盡的血痂。像是素絹潑了血,人只看得見髒,看不見原先的素。
女子在霧氣裡張手要撲,喉中壓著尖利的喘叫,卻被扇骨扣住了喉。
「引我來此,做甚?」
鬼女不言語,只輕聲啜泣:「本是良家女,求郎君憐惜,代我手刃負心郎。」
「何人負你,你自尋他去,裝神弄鬼總是無用。」
她捉著銀簪仰著面,髮絲散了滿頭,只在抽泣間垂頭念著句:「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