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5 頁)
費又要交了……”
激烈的爭吵在冷清的病房走廊上傳得很遠。
我拎著飯盒什麼也看不清,任淚水在臉頰冰冷地滑落。我來的時候在下雨,走出醫院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下著非常大的雪。是大朵大朵乾淨的雪花,在刺骨的寒風中沙沙地飛落,寬闊而冷清的大街上,光禿禿的梧桐樹上,已經堆滿了積雪。
我不知道該去向哪裡,在寒風中看著自己印在雪地上的腳印,那麼孤獨。到我手腳凍得麻木,幾乎無力站穩時,我發現自己又站在了那條頹敗的弄堂裡。我跟母親住過的小樓還在。房子已經被莫家收回去了,不知道現在是誰住。
我抬頭看著二樓的露臺,圍欄上也已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空氣中瀰漫著煤爐嗆人的味道。一樓的門面關著,原來租住的那戶人家已經搬走了。有不怕冷的孩子在弄堂裡追逐。也有哪家大人的責罵聲夾雜著小孩的哭聲,在寂寞的弄堂裡傳得老遠,格外刺耳。我一時有些恍惚,我怎麼來了這裡?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比別人不幸。
晚上回到家,芳菲已經睡了。儘管我動作很輕,仍然驚動了她。
正文 遊園記·四月(24)
她從下鋪爬了上來,跟我擠進一個被窩,她身上很暖和,我已經習慣了她身上獨有的甜香,她摟住我,跟我頭挨著頭。
“姐,我剛做了個噩夢。”
“什麼夢?”
“夢見你離開了我。姐,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我不離開你,可是芳菲,你已經長大了,我們都長大了。”
“長大就一定要分開嗎?”
“可能吧。”
“那我寧願不要長大。”
4
芳菲一直被程雪茹保護得很好。家務事從不讓她沾手,程雪茹說女孩子有一雙漂亮高貴的手可以顯出她的好教養。而她絲毫不介意我每天放學回家淘米做飯,吃完飯洗碗擦廚房油膩膩的案板,會不會把手弄得粗糙。哪怕是寒冬臘月,我都得把手伸進冰冷刺骨的水槽。
每天早上,芳菲都在母親的監督下擦上玉蘭油麵霜,說女孩子的臉面第一。那個時候玉蘭油是很昂貴的護膚品,幾十塊錢一瓶在我眼裡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而我用的,只是幾毛錢一袋的鬱美淨兒童霜。我並不介意,因為對於我來說還有比臉面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生存。
我不介意,也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程雪茹刻意在我和芳菲之間分出的彼此。寄人籬下本就如此,我能有個棲身之地就不錯了,還能要什麼?還希望得到什麼?我並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比別人不幸。
十幾歲的女孩子已經發育了,從日常生活用品中的毛巾、牙膏牙刷、洗髮水和香皂到內衣內褲和襪子,如果芳菲用的是飄柔,我只能用幾塊錢一瓶的蜂花洗髮水;內衣胸罩什麼的,我從來都是買的十幾塊錢一件的地攤貨,芳菲則是她媽帶著到百貨公司親自挑的名牌;即便是每個月的生理期,芳菲的日子一到,程雪茹就會給她熬紅糖水補血調氣,而我因為痛經在床上痛得翻來覆去也無人問津……
不僅如此,程雪茹在對女兒的培養教育上也是明顯區分對待的,即便芳菲萬分不樂意,她也要逼著女兒去學舞蹈,說學過跳舞的女孩子會很有氣質;學舞蹈不夠,還逼著女兒學鋼琴,說女孩子會一兩樣樂器將來在社交場合上不會丟臉。為此程雪茹拿出自己積攢多年的私房錢為女兒買了架鋼琴,每天芳菲放學的第一件事就是學琴,否則不讓吃飯。
正文 遊園記·四月(25)
至於我,別說碰琴,靠都不能靠近。
“小心點啦,那琴很貴的,弄壞了儂賠得起嗎?”每次我拖地拖到鋼琴旁邊的時候程雪茹總是誇張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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